元贞七年三月中,门下省,门下侍郎衙房。
长孙顺德死死盯着手上吏部送到门下的表文,上面的字迹好像刀剑一样刺入他的眼中,然后顺着双眸落在他的肺腑之上,让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愤怒,恐惧,夹杂着无穷的不甘,好像波浪一般冲打的他的理智防线摇摇欲坠。
“为何会是如此?”
长孙顺德咬着牙,好像要撕咬谁的rou一样,咬的牙齿咯咯直响。
这是一封吏部已经签押好了的任命文书,上面有着尚书省,中书省的印记,说明到门下这一步已经属于最后的流程。
只需要门下省盖印,送到皇帝面前,只要皇帝点头用印,便可以发下吏部,完成诏命。
让长孙顺德愤怒的是,这上面分明写着,诏前凉州总管,长平郡公范文进任侍中之职,短短的一句话,也就意味着朝廷即将重新出现一位内相,掌管门下诸事。
长孙顺德当时就蒙了,如此大事,还事关门下省,先前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这说明了什么?
长孙顺德呆呆的坐在那里,头上青筋直跳,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在心里化作了一句话,皇帝怎能如此待我?
于是他想起了自己的功劳,长安是他献给皇帝的,顺便还交卸了军职,帮助皇帝稳定人心,不然关西哪那么容易平定下来?
而且这六年多来,他长孙顺德任劳任怨,从无二心,封德彝当了侍中,他没说什么,宇文士及是他举荐之人,被贬出京,他也没说什么。
前些时刘正友言语失当被重判,他更没有半点怨色流露,明里暗里都在说皇帝的好话,唯恐皇帝不高兴了,再拿旁人做法。
如此的卑躬屈膝,他换来了什么?
一个回京述职的家伙轻轻松松就拿走了本应该属于他的职位,而且连知会他一声都没有,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长孙顺德成了如此无足轻重之人?
长孙顺德心头火烧火燎,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桉上,引得房内的其他人战战兢兢,生怕被长孙侍郎的怒火给燎着。
长孙顺德环顾左右,眼中冒火,却还是有着理智留存,摆了摆手,“都出去,叫……本官要静一静。”
本想按照习惯招心腹过来商议一下,却是根本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商量。
把这封任命文书驳回去?不可能的,门下省权力再大,在任命官员上面也大不过中书和尚书两省,而且这任命的是宰相……
若是事先知道此事,他也许还能想点办法,可吏部显然已经成文,经过了尚书省和中书省的赞同,也就是说几乎已成定局。
长孙顺德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恐惧在他心底深处慢慢滋生,并迅速把熊熊怒火压制了下去。
这显然是皇帝授意,谅温大临,萧时文两人也不敢自专,就更不用说裴世清了,皇帝不想让他长孙顺德任职侍中,于是召回了一位开国功臣来堵臣下们的口舌。
皇帝……皇帝啊……
长孙顺德的脸色变幻不定,想来想去,无力感慢慢蔓延全身,良久,那许多的不甘之化作了颓然一叹。
长孙顺德揉了揉太阳xue,抚了抚胸口,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尤其是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可他却还得忍耐……
这里是门下省,不能让人看了他长孙顺德的笑话。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又有了些狰狞,笑话已经够大了,不久之后,别说门下省,消息必定会很快传遍朝野,看他笑话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这些长孙顺德都能想得到,而且不是很在意,他从洛阳逃到关西的时候,关西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和看落水狗没什么区别。
曾经在洛阳城中待过的人都差不多,只要性命还在,东山再起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多大难度。
些许的嘲讽和谩骂不过是春风拂面,全当洗去一身灰尘了。
最重要的是身家性命,命没了,就什么都保不住。
长孙顺德终于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也是他被侍中之位迷住了眼睛,觉得封德彝一去,侍中之位已是自己囊中之物,大有舍我其谁之势。
所以此前故事他都没有细想,如今回想起来,皇帝对他应是不满久矣,也许从他举荐宇文士及开始,就有了端倪吧?
门下省是皇帝侍从,封德彝刚刚晋侍中之职,他就想联合别人掣肘于上官,显得太过功利?
或者在他献出长安城那一刻起,在皇帝心目当中,他长孙顺德便被冠以了反复小人之名?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可是陇西李氏的姻亲呢,头一个献城而出,看似功大,实则却落了下乘。
能够想起这些旧事,说明他的怒火早已没了踪影,开始害怕了起来。
他曾的一下站起身,皇帝对他有所误会,他想马上去当面解释,可步子还没有迈出去,他又缓缓坐了下来。
千万不能乱了分寸,他告诉自己……
年前他还陪着皇帝乐呵呵的饮酒谈笑,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