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喝下来,范文进心安不少。
虽说周俊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可范文进不缺察言观色的本事,觉得此次招他回朝应该不属于卸磨杀驴的范畴。
只是他主政凉州日久,骤然封诏还朝,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在凉州就相当于土皇帝,也这么多年了,难免有些恋恋不舍的情绪产生。
晚上招待完周俊,趁着酒意还浓,来了个夜游总管府,这看看那瞧瞧,感叹连连,弄的从人们都很惊恐。
第二天,凉州总管范文进召集心腹们议事。
一晚几乎都没睡,还掉了些眼泪,弄的眼皮浮肿,Jing神萎靡,看得下属们是心惊rou跳。
大家都知道朝廷钦使到了凉州,招总管还朝的消息不胫而走,再一瞅范总管这凄惨的模样,大家心都凉了半截。
这是要糟糕的节奏啊,顿时本就乱七八糟的心思,什么鬼念头都冒了出来,可一想到张lun率军驻于西海,张士贵,阿史那同俄率军驻于张掖,薛万均乃灵州总管,近在身侧。
一些人心里面的鬼火刚冒出一点点,就被他们自己给掐灭了,今时不同往日,作乱的成本已经高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于是大家都没吭声,垂头就等着范文进宣布坏消息了。
当然了,今日即便是身为范文进的心腹,也没什么凉州旧人在了,多是凉州平定之后才来到凉州任职的关西人,里面更是不见一个羌人身影。
说起来这还是范文进自己的功劳,当初想的是稳定凉州局面,不能靠那些凉州土着,那些家伙向来擅长的是见风使舵,有多麻烦,谁用谁知道。
所以说现在凉州正经是大唐的天下,谁也反不了天去,再说这些年凉州反复了多次,加上前些年吐蕃入侵,给凉州留下了难以挽回的伤痛。
在这期间,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经济上,靠着凉州自己都已无法支撑,于是也就造成了地方势力无法凝聚,甚至是生存。
中原朝廷的影响力复又重回凉州,经过几年的渗透,如今已经去到了凉州的各个角落,把控住了凉州的一切军政事宜。
这不以范文进等人,或是凉州人的意志为转移,所谓大势所趋,即是如此。
范文进在凉州总管任上做的其实不错,一直在顺势而为,并未表现出任何居功自傲,想要跟朝廷讨价还价的迹象。
近两年凉州的变化愈发明显,内附的吐谷浑诸部在凉州受到了“款待”,朝廷派了一些官员进入各个吐谷浑部落,教导他们汉话,宣传朝廷的政策,给他们选出更为“英明”的首领。
更进一步则是试图改变他们的信仰和习俗,去年开始,一些表现良好的吐谷浑部落开始有序的迁回高地,凉州事先则已派人到高地设立官府,清理残留在那里的羌人,党项人部落。
这些林林总总的治胡之策大部分都是范文进献上,而且他还是第一执行人。
其中最让李破欣赏的一条是,让吐谷浑人在高地放牧,然后凉州这边会每年以粮食换取牧民的牲畜,在根本上控制住这些难以驯服的高地部落。
等到和山南三国展开通商,高地就会是商旅们必经之处,走通了商路,大唐对高地部落的控制便会进一步得到加强。
这和李靖上的平蛮诸策,封德彝献的应对突厥的策略都在同一个层面,得到了李破和朝中重臣的认同。
再加上李破对待东海几个小国的策略。
合在一处,其实就是大唐外交上的整体政策了,各有不同,极有针对性,却也可以相互采纳借鉴。
可以预见的,在今后几年这些策略不会有大的改变。
只拿西北这边来说,形势一直向好,高原上吐蕃人的崛起,对高地上的部族,以及凉州的各个部族,都造成了重创。
削弱了凉州各个族群因为隋末战乱而形成的隔阂与仇恨,之后大唐善加治理的话,比前隋时期就要轻松许多。
对于范文进个人而言,应该说这些年他在凉州做出的功绩不下于任何一位从龙功臣,除了没有什么战功,其他的都无可指摘。
一个晚上的时间,范文进也想清楚了,他没有什么家世不假,可功劳不比别人小,对皇帝也一直极为恭敬,从没有反复之心。
若是回朝之后受到薄待冷落,那表明朝中之人没什么眼界心胸,他也不用留恋什么,直接辞官,回去长平便了。
而且那么多人看着呢,自己这样兢兢业业的人都无厚赏,谁还肯为朝廷尽心效力?
所以说不用担心太多,再说周俊奉诏而来,对待他的态度也说明了很多问题,不远不近,却绝不得罪于他,显然有所顾忌。
这其实就是朝廷的态度,他需要考量的其实不是回朝之后会面对什么恶劣的情况,而是朝廷重赏之后,他要如何自处的问题。
这需要见驾之后,看看皇帝是什么姿态再说。
才高而不卑,功高而不辱就是这个道理……
…………
想清楚了这些,范文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