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故意陷害崔岫云的事,她直接上报了尚宫,毕竟这事情要是真的被皇帝当场发现,整个尚宫局都会受连累。
追查那叁足鼎的来源,器物局的人最后找到了个管理礼器的女官,把她推了出来。
那女官也只说是自己没注意,领了罚,也不能多追究什么。
“你信吗?”尚宫看向崔岫云。
“这事情到此为止,于各方无碍,于尚宫无碍,臣无不信之理。”她答。
尚宫点头,犹疑问:“那萧贵妃处……”
“贵妃事务繁忙,臣不得见,此事就在尚宫局内消弭就好。”
良久,尚宫才缓口气:“你倒恭敬。”
至少这番事下来,尚宫局里的人对她的敌意没那么重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萧贵妃的确是该烦心一阵了,礼部请瑾王为副宾的事,被皇帝训斥了,说他们不思国礼,日日钻营。
其实这朝中的人都不傻,赵钦明一日不搬离东宫,岭北勋贵一日不败落,皇帝就没有全然放弃赵钦明。但总是要时时试探着,才能探明上意。
邱邱听崔岫云说着这些,忍不住问:“那陛下当初到底为何要废黜殿下啊?我在宫里只听说,是东宫的属官有逆言,可陛下要是真的看重殿下,也不该啊。”
半年前,查抄一个贪墨官员府中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官员与东宫属官的通信。那东宫属官言语里,有凭借太子势力,早可将皇帝取而代之的话语。
其实那更像是两个被上级打压的困顿之人的气话,但火就这么烧到了赵钦明那儿,只因那属官是他一手提拔的。
太子被废消息传到江南的时候,崔父与她相视良久,而后崔父叹:“终究不过是,朝廷纷争。”
那个属官说过什么其实不要紧,要紧的是,当时岭北世家在北地的战事接连大捷,江南却出了克扣洪灾赈灾钱款之事,岭北势大,江南世家被追究责罚,朝廷势力失衡,皇帝必须抓着这件事打击岭北。
江南水灾贪污案,本来江南世家层层管下去,是桶不到皇帝那儿的。但有几个地方官,是几年前科举派遣来的士子,这些人拼了命跑到京城告状。
有官员发现,这些士子与赵钦明来往过密,便上奏责难他结党。本也是无根无据的事,但下朝的时候,赵钦明把那个官员给打了,这下罪过就大了。
皇帝是一怒之下废了他的位,惹得一众官员在大殿前长跪,最后皇帝也没让赵钦明搬出东宫,废位虽是事实,但松了口,只说让他静心反省。
邱邱问:“那太……那个,赵庶人,真的结党了吗?”
结什么党,那几个地方官是她借着崔家的掩护一路送出江南,嘱咐他们去京城的。她只是看不下去江南世家胡作非为罢了,没想到事赶事,这傻子偏又打了人。
“你这小脑袋就慢慢自己想吧。”崔岫云收走邱邱面前的南瓜子。
是得知赵钦明被废的消息时,崔岫云对崔父崔母说,她要去京城。
二位长辈这些年对她实在也是关怀备至,看她心意已决也不再阻拦。
云州之乱后,所有云氏男子流放,女子没入掖庭为奴,那时她的父母已经战死了。入宫一个月后,她跑到皇帝处理政务的大殿前喊冤。
其实在考功名之前,她从未见过皇帝,那一次她陈情父母绝无叛逆之意,磕头没两下,就被旁边的内侍拉走。
但她最后一下用力太猛,真的把自己撞晕了。
倒在锦绣衣摆下的时候,她下意识抓住,听到身边的人叫了声“太子殿下”。
那时候的赵钦明,大病初愈,他在云州也染了疫病,才在战事后期退到后方养病。等他病好的时候,云氏叛乱,苏协惨死。
在宫里醒来时,云袖袖听到的是一阵咳嗽声,闻到了一股药香。
他病好之后,脸色也偏黄,云袖袖都看不出这个憔悴的人,哪有之前动不动对她恶脸相向的人的影子。
“殿下,我……奴婢……”她不知要怎么面对这个人,她是恨的,毕竟是他的亲爹下令剿灭了云氏。
但她也明白,赵钦明在这件事里,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他语气虚浮,言语间消磨了从前的少年锐气,只剩下冷寒平静:“在宫里再待一段时日,我会送你出去,找人收养你。”
他把药碗放在床边,冷眼盯着她喝下去。
“可云氏的人……”
“是我舅舅给我的最后一封信,让我照顾好你,也只是因为他与你父亲更加相熟。我不是来普度众生的。”
她的伯父才是云家家主,她父亲说不上是主犯,苏协死前的交代,却也还是显得他早已知情云氏将有大难。只是赵钦明都不明白苏协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氏不曾谋逆。”她靠在床边,眼下乌青,整张脸显得更加苍白。
他未答话,眼神移向别处。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大病一场,高烧十数日,醒来的时候,是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