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府邸主人的绥原县令詹温瑜,此时正毕恭毕敬地朝着书房内的一个人见礼道:“大人,要不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被他称作大人的那位,正是虞省知府简肇简大人。
简肇闻言,皱眉摇了摇头。
他似乎是想写些什么,手上的笔却只悬在了半空,半晌都没能落到纸面上。
见状,詹温瑜长长叹了口气,拿出一根新蜡烛,将桌前快要燃尽的那根替换下来。
然后,站在简肇身旁劝道:“大人,您这样下去身体该吃不消了,还有那么多百姓指望着您呢,您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他们多多保重啊。”
几近两天两眼没能合眼的简肇还是摇了摇头,他说:“就算去休息我也睡不着,还不如趁着Jing神的时候多干点活。”
“睡不着也比您在这里硬挺着强,”詹温瑜苦口婆心地说,“我知道您因为焦躁睡不着觉,可是这种状态下,您也干不好活啊!”
他冒着以下犯上地危险将简肇手上的笔拿下来,故意危言耸听地说:“若是您因此出了什么错,才真是得不偿失。”
知道简肇不会听他的保重身体,詹温瑜干脆从他最放心不下的公务入手。
这么一说,果然简肇松开了握笔的手,放任了詹温瑜的冒犯。
似乎是担忧在心中藏得太久了,向来将事情藏在心里的简肇破天荒地问着詹温瑜:“你说,朝廷那边会收到我们的信吗?”
“肯定会的,大人。”詹温瑜肯定道,“灾情之事已经瞒不下去了,只要……他还有脑子,就不会继续试图瞒天过海。”
言谈间,他明显是隐匿掉了一个人的名字。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简肇一方面感觉自己是在杞人忧天,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
詹温瑜劝慰道:“是您太紧张了,他既然专门朝您要了那封加急信,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在半途拦截了,否则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呢?”简肇皱起眉头,放不下心中的疑问,“而且他故意没有让我在信中说明洪涝发生的具体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
在他写下那封加急信之前,灾情其实已经持续了半月有余,之前他发出的急信,不知为何都被人拦截了下来。
直到近半个月前,那人派人来向他索要一封新的加急信,他才知道原来他盼望着朝廷援救的那些信件,竟然都没能寄到京城!
于是在那人的授意下,他立刻又写了一封信,但却遵从他的指示,只详细描述了受灾的情况,故意没有提及洪灾发生的时间。
虽然他觉得不妥,可虞省周围的省市县城都已经在那人的控制之下,即使他想要另行补救,也没有能够越过这些地方的手段。
而他本人,更是被那人绑至了这个洪灾源头的绥原县。
表面上说是他体恤流民,亲力亲为的来安顿他们,实际上则是跟当地的县令詹温瑜一样,被他们控制起来了。
可那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单纯地只是不想为他的政绩抹黑吗?
可洪灾之事哪是这么容易就能瞒得下来的,他这不也是眼看着瞒不下去,才松口让他重新上报给朝廷了吗?
简肇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詹温瑜见他眉头不松,只能给他递了杯热茶,又劝道:“大人就别想那么多了,信已经寄出去,您就等着朝廷派人前来赈灾就行了。”
简肇接过他递来的茶,道谢后还是皱眉道:“可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就算朝廷拨下赈灾款来,真的就能顺利到达吗?”
那人管辖自己领地的严控手段,从寄信一事上已经可见一斑。
詹温瑜对此其实也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尽力劝慰简肇道:“那毕竟是朝廷,若是随行的人员实力强劲,应该也不愁款项到不了的问题。”
其实他有在期盼着,这次护送赈灾银两的人选会是诏王殿下。
诏王身份贵重不说,又为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由他护送,就不用担心赈灾银两会被那些个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
但他也知道,这也只是想想罢了。
皇上如今年岁尚小,朝中局势又不够稳定,此时离京,恐怕会对朝局不利。
前朝实在是太过于千疮百孔,他们这些想为百姓做点实事的官员们,早些年大多都被发配到了偏僻的边远地区。
就算是改朝换代之后,也因为来不及的问题只先草草地调配到了全国各地,这几年的政绩还远远比不上那些最擅长粉饰太平的官吏蛀虫,就更别提肃清他们了。
指望着朝廷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后,来两江一带南下巡查,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现如今,能依靠的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了。
说来说去,他们就只有等待这一条路可走。
因此,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又发出一声叹息。
正这时,书房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