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幼小的殿辰不明白,为何明知自己没了母后,可在自己提出回弘福寺时,父皇还是答应了,并从此任凭他孤单地长大,再不关注一眼。
可后来他懂了。
让他远离宫闱,才是真是怜他,护他,在那权势的漩涡中,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静妃骤然撒手离去,作为父亲,皇帝能做的,只有护住他平安,将他放逐到世俗之外。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是大燕最不受宠的皇子,可有一次宫中送来用度时,他若有感应地一回头,便透过烟雾缭绕,看见了宅外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十分普通,混在皇家车队中并不显眼,见他望过去,车帘撑开的那条缝缓缓就被放下了。
可他突然就知道了,那是父皇。
当年那个小小的男孩子突然就红了眼眶,抱着一卷书,呆呆地站在那里,看那辆马车远离。而今他坐在了怀武殿里,已长成了一株挺秀青松。
“儿臣明白父皇苦心。”他这样回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为父让你与肃儿成亲的道理吧?”
殿辰被这么一问,不由低垂下眼眸,却听皇帝又道:“肃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别看他顽劣不堪,其实心眼子比谁都透亮,若非真心待他好的人,如何能将他留下?只有你,方能将他留在金陵。”
殿辰点头:“儿臣在努力的。”
“呵,”皇帝忽然轻笑一声。
他生的七个儿子,从小养到大,各自的性格和能力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当初同意让殿辰下山,并给殿辰册封官印,他都是有自己的安排的,只是,殿辰还是不能很好地摸透他的心。
“你以为,朕把控着青渊,是为了什么?一己私利吗?”
皇帝看着眼前眉目清俊的年轻人,语调忽然提高:“金陵繁华,人人皆处在桃源大梦中,可谁又关注过北方敌国犯镜,南方水寇滋扰,边患不断?朝中国库空虚,各地官吏还高爵大权,朕若不拿青渊之金银去扩充军费,多少前线将士会被饿死?朕若不以青渊之女去笼络联姻,多少势力会松散混乱?朕若不拿青渊之民众去修筑城墙,多少百姓将会被敌军杀得尸骨无存!?”
殿辰的目光在皇帝脸上流连,他看见了他王座上附着的悲哀。
空旷的大殿里沉寂了很久,随后殿辰说:“可为什么是青渊?大燕藩王众多,属地分明,彼此帮扶一把,难道大燕还过不去这个坎儿吗?”
皇帝摇了摇头,有些惋惜。
纵然再波澜不惊,可终究只有二十三岁,眼光还是要磨炼磨炼啊。顿了顿,皇帝说道:“青渊无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如此只用对付南家即可,可若朕广发檄令,乱的可是整个大燕啊!你啊,还是年轻。”
他一直想让殿辰慢慢成长,可如今终于不得不明示了。
谁料殿辰极淡地笑了笑:“可若成长到了父皇这般年纪,还只会拿青渊开刀,这样的成长又有何意义?”
皇帝:“……”
骤然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皇帝居然怔了怔,随后便是怒极反笑:“若有一天你能坐到这个位置,你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话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了。”
殿辰低垂下眼眸:“也许吧,但我现在不知道。”
皇帝:“……”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好气,甚至再也不想保持仪态,“砰砰”两声砸了几下玉案后,抓起一个砚台就向殿辰砸去:“逆子!休要以为朕不知道你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封王大典就在眼前,你若敢闹什么幺蛾子,朕饶不了你!”
“咣当!”
砚台摔在了殿辰眼前,泼了他一身墨。
殿辰淡淡抬起眼眸来:“哦,晓得了。”
皇帝:“……”
忽然就连和这逆子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了,既然已经提醒到了,皇帝叹出一口气,无力地用手背向外挥了挥:“滚吧,看见你,朕好心烦。”
殿辰挺拔地站起身:“那儿臣告退。”
出宫时,他与殿松在紫荆广场相遇了,殿松看着他满身墨汁,嘴角微微一笑:“小六,辛苦你了,父皇近来心情不大好,你且忍着,万不能与他置气啊。”
殿辰躬身行礼,寡淡地道:“四哥提点得是。”
言罢便扭头问旁边的小太监:“对了,城中何处有斋菜饭馆?不带油星的素食馆也行。”
小太监有些跟不上他跳跃性的思维,有些呆气的说道:“啊?”
殿松噗嗤一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边走边摇首感慨:诶,我这不成器的六弟啊。
第五十二章 我不怕
傍晚南肃回到世子府时,殿辰已经在客厅中坐着了,一身苏白色的长衫,上绣暗色云纹,很是普通的衣裳穿在男人身上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看起来十分清俊挺拔,真是一副好身材。
见他归家,男人轻轻地招手,示意他过去。
南肃确定李胖儿那边没泄露任何消息后,心已经放下了,便走过去坐在殿辰身旁,拱进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