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微凉,李舒雪早起在院子里碰见罗晚玉,不可避免地坐到她面前。
“以后想住在这里吗?”她问。
“夫人,我没想过。”
“怎么不想想?”
李舒雪的视线滑向远处墙角的翠竹,罗晚玉也转头看向那个方向,轻笑:“李舒雪,要好好想想,别不敢,时间不多了,公司年底很忙……等开年,第一个季度办婚礼,就在这儿。”
“夫人。”
她打断她,“实话说,我毫不在意你的想法,我只想要一个情绪稳定的儿子。你不知道,连殊在英国治病的前几年,他还年轻气盛,情绪很差,尤其是发现连殊在那边又有了新情人,他也去找过女人,玩过那一套无聊的游戏……他那时候不承认连殊从始至终都不是个忠诚的爱人,用她的病情为她辩解。但是慢慢地,几年又几年,我猜,他终于从心里放弃了,但还是不承认不甘心,直到碰到你。”
她直视着李舒雪的双眼,继续说:
“是,你是有些像连殊,但为什么非要你不可,宋悦闻不是更好……都是因为你就和他少年时期更像,真诚。你让他想起过去,他又犯了混,把自己的伤疤炼成刀子,去挖你的心。宰割你的一颗真心,他肯定是又高兴又害怕,怕你和连殊一样,从来不是真心,又怕你随时收回真心,你看,现在他……他甚至不愿意记得,已经怕到这个地步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一辈子。李舒雪,我们都是做母亲的,你觉得我喜欢看他这样吗?我真恨他不争气,也疼他又疯又傻。”
她站起来,眼眶微红,仰起头来,“李舒雪,我知道他有多糟糕,但是你不能怪他。因为你只要怪他一天,一天就活不好,而你还要和他生活一辈子。”
“夫人……”李舒雪努力抑制着眼泪,“你是说,我要把陆正衍的坏都忘了。”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慢吞吞说:“再等等……再等等再原谅他,再等等你们就平静地过一辈子吧。”
李舒雪问她什么意思,罗晚玉并不解释,慢步走出亭子,留给李舒雪一个费解的背影。
再看见罗晚玉之时,宅子的大厅已经坐了一圈人,小孩、青年、中年人、老年人,一一和换了身旗袍的罗晚玉打招呼,她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陪着他做戏,再替他介绍一遍这些人的名字。李舒雪站在她的左手边,她拉住她的手腕,也一一向所有人介绍她的身份:“李舒雪,正衍的未婚妻,是,他们认识有几年了,是,她是小希的妈妈,正衍和她之前有些误会,现在总算又走到一起了……哈哈,是,年轻人喜欢折腾……”
李舒雪看向陆正衍,他对她微微笑着,暗暗用手扶着她的背。李舒雪在无数声音里找到自己的一个席位,她大胆地跟罗晚玉跟众人说:“小希该醒了,我上去看看她。”
罗晚玉笑着,眼角的皱纹格外深,“小舒,去吧。”
李舒雪往后退,不寒而栗。她走到陆望舒的房间,在门口后怕地喘息。皮鞋鞋跟踩在地毯上的闷响逐渐靠近,她知道是谁,咬住唇内的软rou,等他靠近,她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房间里去,没有注意到陆望舒是不是醒着,她关上门,呼吸依旧急促,贴着他的身体,陆正衍贴着门板。
她望着他,仿佛冰雪融化般透亮的双眼流动着不该有的情意,她知道自己该把这个男人告上法庭,该拒接他的一切亲近,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因为她生活拮据,思想浅陋,不知真理,不知爱情,不知婚姻。
她仅仅知道一件事,她的人生自从遇见陆正衍开始,就变得不寻常,不理智,不循规蹈矩。她是疯了才会喜欢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才会在和他纠缠的两三年里找不到一条出逃的路,才会站在这扇门后面,踮脚亲吻他的嘴唇。
他的气息、他的双手,他的回应,像完全摊开的报纸,将他的激动显露无疑。她摸到他温热的耳朵、热度更高的脖颈、起伏的胸口。她向下探寻,拉住他的手,激动地哭了,只有在这样的陆正衍面前她敢这样大胆,她害怕他的居高临下,怕那些无情的铁链。
“李舒雪……”他扶着她的脖子,粗喘着,长叹一声,悄声问:“你爱我是不是,如果是,你就什么也别说……”
李舒雪捂着自己的唇,满脸是泪,呼吸困难。
他闭着眼睛,时间凝固,除了她紊乱的呼吸声,他什么也没听见。他缓慢地抱住她,睁开眼,喜悦的火焰凶猛地燃烧,却也只像昙花一现,匆匆美好过后,他的眼中剩下一滩黑色的灰烬,他将下巴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之上,眼睫下垂,眼底升起一股狠意。
“李舒雪,不能再改了。”
她抱着他,“就这样过一辈子吧陆正衍。”
“我不是我呢。”
“这句话,我只告诉你。”
“那先生呢,你以前也想过,要跟他说这句话吗。”
“不想,只有你。”
“为什么?他不是比我更好,你念念不忘。”
李舒雪心疼了一下,“因为先生,只是骗子。”
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