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必最后也没松口,楚檀被侍卫架送回了府关了禁闭,太医检查后确定封度只是小伤并无大碍,楚必这才松了口气,又跟他说了许多好话才送了他回去,封度飘飘然差点要溺死在公主的温柔乡里。
封度最近春风得意,死对头关了禁闭,楚必还时不时给他亲亲抱抱,一直板着的冰块脸上也多了分笑,使唤人的手段也温和了些,他手下的锦衣卫喜不胜收,短短几天又破了一案。
唯一闹他心的事就是最近京城里多了许多穿月白色衣袍头戴玉冠的公子,引起了一阵新风chao,还时不时在公主府前溜达,所幸楚必向来低调,深入简出少有出门,封度最后冷着脸抓了几个人进监狱才有所缓和。
京城里霸王不少,但真谈得上无人敢惹的,一是楚檀,二便是封度了,镇抚司虽然在先太子的打压下没有往年势大,但仍有巡查缉捕的权利,更何况封度身为国公世子,纵使吃了亏也无人真敢去惹他,面上不敢惹但背地里都不知道嗤笑了他多少句。
他如今双二的年纪还未娶亲,府上据说干净的连只母猫都没有,都猜他还巴巴想着驸马爷的位置,搁那跟公主表忠心呢,也不见公主自驸马死后一直没再提成亲的事。
对此,封度完全不甚在意,毕竟他还赶着在公主多表现一点哪儿有闲心理这些风言风语,这日,他又接了案子出城去。
他傍晚回城时,路遇暴雨,官道都淹了,水深没了马腿,他只好在驿站将就歇息一晚。
他正喝着清酒,驿卒在大堂中间升起了火,烤着一直养着的家鸡,火花迸溅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雨水重重打在窗户上,外面雷声爆出巨大的轰鸣,犹如鼓声阵阵,闪电又亮如白昼,封度忧心地望着窗外,雷声这般响他怕公主晚上睡不好。
关的严实的木门又一次被推开又急急关上,雨水冲刷进来带着凉意,封度忽的停住了喝茶的手。
来人一身极简月白色长衫,头戴玉冠,长身玉立,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只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在几名奴仆的簇拥下躲进屋来,即使衣摆上因这大雨还是不免沾上了污渍水泥,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依旧矜持优雅,带着一分不变的沉稳。
封度指腹摩擦着杯沿,莫名紧张了起来,就像当年每一次见他,他都会这样紧张,公子艳冠京城,他人皆是陪衬。
他们自那日他离京后便在没有见面,想来,也有四年了。
可离京多年,他却好像还是当年那个翩翩如玉的少年。
那人与驿长递了文书户籍,才略松了口气转身,正巧看见窗边独坐着的封度。
他一愣,复又露出一个礼貌的浅浅笑容,向着封度微微点了点头。
封度思绪万千,心中却是已惊涛骇浪,这人出现的时间太巧,他有些坐不住了,在脑海中扒拉半天,终于想起来他这次是升职调回了京,只是这升职的时机,也太巧了些,他在心底狠狠骂了吏部那群老狐狸一番。
表面上又极为大气地举杯对着他,率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苏裴。
苏裴理了理衣衫,才慢条斯理行至封度面前坐在他对面,他自边城回京,日夜兼程,免不了奔波,面上却没有一丝疲惫之态,执起封度为他斟满的酒杯。
好久不见,封度。声音温润。
两人再未开口,只静静喝酒。
封度忍不住瞥他两眼,他生得温文尔雅,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正望着酒杯,好似真在品味这驿站里的粗糙清酒,明明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谁能想到,这就是只身入孤城,一人降一城从而名震天下的苏裴呢?
他们当初即使同为太子伴读,但仍是敌人,如今却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喝茶,封度不知他是为何能忍下,但他是因为他苏裴不再是封度的竞争对手,心底深处甚至还有对他的一分可怜。
只因当年,众目睽睽之下,公主垂眸望着大殿中央的男子,一字一句决然说道:
苏裴,我不会嫁你的。
他是天之骄子,从十三岁到二十岁,自他声名鹊起后整整七年,京城无一人风头能出他左右。
他十八岁便连中三元,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入翰林院短短一年便又入南书房陪侍天子身侧。
却又在一年后离京去往边城荒漠之地,他像是天生的能臣,年轻于他不是阻碍,他用四年时间便将荒芜的野蛮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东部有一小国称溪蜀,十年前便国灭只余残党败退至一小城中,是朝廷心中大患,只由于边城贫困一直无力出兵剿灭,他只身入孤城,三日后城主主动献上降书,他由此功绩直接高升入户部任三品侍郎,他才二十四岁,康庄前途已经清晰可见。
他此生唯一的失态,或许就是在公主说完那句话之后颤抖着追上了欲离去的公主,失礼地抓住了她飘起的衣袂,
为何?
他只问了这一句话,声音如泣血的夜莺,他未流泪却悲伤能入人骨,深深刻进立于一侧封度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