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涵记事极早。
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2岁多那一年的春节,父母带着她回农村老家,一个偏僻的小山庄里过年。
过年时,农村里没什么娱乐方式。
除去打打麻将放放烟花,围坐在火炉前聊天唠嗑也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种。
母亲邵苒怀孕5、6个月了,没几个月就要生产,穿着冬装肚子更显怀,自然是众人们的焦点。
远亲近邻们说话没什么顾忌,询问完邵苒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几时生产,又开始戳弄凌涵圆鼓鼓的小脸蛋,笑嘻嘻道:凌涵,你妈怀孕了,马上就要新弟弟了。有了新弟弟后就不要你也不疼你了。
小凌涵并不理解怀孕、生产这些词,但一听到不要你不疼你这几个字时,出于小孩子的本能反应,眼睛一酸,哇的一下立刻就哭了起来。
一旁的年轻妇人见状笑了笑,动作有些笨拙地伸手过来,揉了揉凌涵的头发:哭什么?我怎么会不要你?
确实,要还是要的。
可疼,在弟弟降生之后,邵苒也确实是没之前那么疼她了。
凌涵的父亲凌国栋是货车司机,一年到头全在外头跑活赚钱养家,因此,照顾两个孩子的重任都交代到母亲邵苒的身上。
可偏偏弟弟又是早产儿,生下来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
4岁时,小凌涵在读幼儿园中班。
往日里,都是邵苒接她放学回家。
可有一日下午,邵苒却迟迟没来,小凌涵等啊等,一直等到幼儿园老师都不得不下班了,依旧没人来接她。
幼儿园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只有草丛窸窸窣窣的蚊虫与她相伴。
凌涵肚子饿的咕咕叫,望着华灯初上的街道,许久,心里头终于灭了继续等妈妈来接自己的想法。
所幸她记性非常好,循着记忆,背着小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
回家的路不远,但也不很近。
凌涵累得几乎流了一身的汗,终于爬到了家里4楼,还没敲门,突然听到房间里传过来一句自言自语的女声,语气难掩焦躁烦闷。
哎还得去接凌涵。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自己回家。
凌涵微微一愣。
下一刻,房门正巧被人从里面拉开。
凌涵闻声抬头。
出现在视线里的,赫然正是邵苒。
邵苒大概刚从医院赶回来,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消毒水的淡淡气息。
她低头也看见了凌涵,面上瞬间升起惊喜的笑意。
紧接着又现出一丝淡淡的慌张,似乎是担心凌涵听到了她的抱怨,但这神色转瞬即逝:涵涵回来了?我正要去接你呢。哎你弟弟又发烧了,刚带他打完吊水回来。
凌涵点了点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机械地跟着母亲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正安然地睡在沙发上、呼吸平稳而均匀的弟弟。
这个让母亲在某一瞬间完全忘掉她、甚至嫌弃她的,弟弟。
那一刻,凌涵讨厌透了这个弟弟
凌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