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到了被赶上路的时辰。
牢房其实很拥挤,给江家女眷分的女牢仅有两间。
只是到这会儿还没四散逃走的奴仆下人,要么是被捏着卖身契的,要么就是世代侍奉的家生子,忠心且不说,就算逃也不知去哪,自己个儿的亲戚家人也都在江府。
即便到了牢里也不敢犯上,奴婢嬷嬷们全挤在一间,落脚处也没有,另一间便是江爱与母亲、嫂子妯娌们的住处。
晌午已过,一人一碗清粥就两三根没咸味的菜就打发了午食。江爱躲在嫂嫂们的后面,悄悄往空间里收了好几个喝粥的破碗。
大人孩子们全醒了,呜咽声此起彼伏,有几个早许多日就抓进来的旁支,受了几顿刑罚,周围人哭的更是厉害,连呼痛声也被盖过。
“起来!起来!准备上路!别那边要死不活的!”
“别怪我没告诉你们,你们命好,能赶上头一批江宁府总指挥使徐大人领命押送你们去,个个的!仔细着点,老实不犯错,都死不了!没人难为你们!”
“快起来!”
多数人怕得要死,零星站起来几个,又吓得颤颤巍巍倒下,官兵们拿着带着尖刺的草鞭子,胡乱的抽打了几个前排的人,果不其然更是哭声一片。
“都别给我装死!赶紧出去!敢让徐大人等久了!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们!”
江爱被二嫂沈氏轻轻一捏,忙打个激灵,慌忙站了起来,扶着母亲紧跟着前面的人一道推攘往外走。
住了十天半个来月昏暗的牢房,猛然一出来,阳光刺眼无匹,叫人睁不开眼,江爱头晕目眩,腿脚虚浮踉跄,幸好后面还有人挤着顶着,没让她摔倒。
就这样,一行人被押送着上路,男丁排着队带着镣铐走在右前方,最前头是两辆乌顶玄布的马车,周遭列了十几匹骏马,马上个个是穿着虎影卫劲装的好手,队伍最后也挡了八九匹,余下左右分别是押送犯人的普通官兵及小顶的马车。
江爱暗暗数去,心惊胆战的发现负责押送的官兵达到了惊人的百号人,光虎影卫便有四十多位。
虎影、玄武、朱雀卫乃是分守在京都以外三大巨型城池的都外禁军,不受城内及任何上属官员的命令,直接授命于圣上,为皇权服务。
看着马车周围明显多于看守犯人用量的影卫,江爱总感觉事情愈发扑朔迷离。究竟是何种变故,能逆行时间线,让执行任务一直到三个月之后,江宁府才碰上的虎影卫,这么早就能合理参与到押送犯人中。
闺秀女眷们穿的多是软底绣鞋,顶着烈日走路,又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出发,早有力有不逮的人三三两两倒下,直到被两旁四周的官兵踢打了几下,才哭着搀扶着爬起继续行进。
大概因迫于影卫们天然的压迫性,这一世流放之路首日并没有那么混乱不堪,长长的队伍,不论是青壮还是老弱妇孺,除了掉队被鞭打,都是气若游丝的拼命赶路,谁也不敢多嘴半个字。
一直一直走,头顶烈日从午后直晒到慢慢西沉,整整半日。中途母亲江卫氏跌坐了两次,到第二次直接是半昏迷过去,给江爱和嫂嫂们吓得不行,半拖半背着咬牙又接着走,好在不多时,随着天边太阳完全西落,只余一点晚霞,便听到“哐哐哐哐——”好几下锣响
“就地休息——就地休息——不准乱跑,叛逃者就地斩首!格杀勿论!”
说完,一众人也不论踩在什么上面,全部哐当倒下,一屁股坐在shi润的土壤上。江爱坐在杂草上,细细小小的草叶钻过薄薄的衣料,扎得身上又疼又痒,但此刻也顾不得身上的不适。
“娘亲,您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适?”
“没、娘歇歇就好……”说完便闭上眼,微弱又频繁的喘气。
看着母亲干裂的嘴唇,江爱心下焦急万分,想到空间里那碗水,可碗太大了又不知该如何取用,正心急如焚之时。
“小妹”
“三哥。”江爱抬头一看,原来是哥哥们扶了父亲过来,“大哥,二哥,爹爹,娘亲她……”
“嘘。”二哥江时忻微微抬脚甩了一下粗壮的锁链,叮铃桄榔的盖住江爱的发声。
“此处不便谈话,我们先换一处。”
……….
一家人围坐在河边一块巨石下头,这里是官兵划定的休息范围内最往左边的一个位置,前面有一颗巨大的树,虽不能把身影完全遮掩住,但好歹心理上舒服些。
江爱跟着两位哥哥用大片叶子包着与官兵们领了点水回来,就着发放的已经有点酸味的杂菜团子,好歹让江卫氏吃进去了一点,人也缓过来不少。任由江爱扶着依靠在巨石下方。
“适才我上下打点了一下负责男丁的官兵,他们说今晚就会在这里落脚,能休息4个时辰,到寅时,太阳升起前再出发……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晚上要在这里歇脚,我们离远点,指不定晚上有什么事。”
江时忻说到后半部分已然压低了声音,几位嫂嫂听了这一句,脸上露出茫然不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