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桂开了头一趟的时候,应桃从奥地利返乡,落地后没和家里说,径直转去了省大剧院。她穿着身不合本地气候的两件套春装,墨镜戴得稳当,遮住大半张苍白面颊,边走边不停按手机屏幕,打字飞快。
剧场人满为患,她和发小报了平安后,斜倚着墙面,神色不虞。
好在现场维护秩序的人员还算尽职尽责,检过票了就放她进去。她又压低了些帽檐,看着反而像个不轨之人。
倒也确实如此。
剧目演了三场,落幕后是演员致谢环节,男主角妆还没卸,脸上带着暗红血迹和刀疤,剑眉星目,高鼻阔颌,不减年少时风采。
演的是个战地医生,妙手回春,心怀国家,凭借高超医术救治了不少本应在战场上感染而死的士兵。作为观众的她看得并不很起劲,她习惯性只盯着男主角一个人,便也就不在乎全场的剧情如何。
散场后演员去了后台准备一会儿和观众的合影,她不喜欢和别人贴得很近,索性抱着膝盖侧身坐在位子上不动弹,等人群被疏散后,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的她却也没引起注意,演员们纷纷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男主角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伤痕妆难卸,他一向体贴,便成了最后一个留在后台的。
她在男主角专用的化妆室门外敲了三下,两长一短,门被打开了,站在后面的男人身高少说也有近一米九,手里捏着张沾满红痕的shi巾,肩宽腰窄,个高腿长,压迫性十足,却看着神情颇为无奈。
他放应桃进屋,女人却反手插上门锁,也不在乎窗帘还开着,挑开胸前羊角扣,斗篷半落不落,挂在肩头。男人皱了皱眉,迅速拉上厚重窗帘,室内光线即刻转暗。
她脱衣服的动作利落熟练,没两下就只剩上下内衣,肤色是玉石一样的白,微微泛着皮rou下血管脉络的青紫。两团不算大的ru儿被包裹在低杯胸衣里,双腿修长偏细,膝盖上还有未褪去的淤痕。
男人默默收起她散落一堆的衣物,叠在肘弯。
囡囡,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冬燃,现在,我想要你。
·
应桃打小就营养不良,或许是生活条件差,底子没打好,总之胃口诡异,食物有一点不对劲她就能吐个干净。
赵冬燃养她的头几年着实废了不少功夫,档期满,工作忙,安排的营养师、家庭医生,都不管用,应桃只喜欢他做的饭,哪怕只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他自然没空去学,只能在乖囡吃不下的时候匆忙煮点什么,应付过去她的食欲。
应付着应付着,反倒把她胃口越养越大。
她无处不在地入侵着赵冬燃的人生。
包括现在也是。
·
乖,等我卸完妆,带你回家好不好?知冰这两天忙着考试完球赛的事,不会回来。
可以单独和他在一起整整两天。
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之喜,应桃恍惚了一下,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推着坐到沙发上,手臂上挂着的衣服又回到她自己怀里。
她低头看了看,又望着赵冬燃发呆。男人的的确确有一副好样貌,哪怕人常说岁月不饶人,偏偏却饶过了他,天生条件加上后天的Jing心保养,使他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了十余岁。
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皱着眉,眼型狭长,眉宇丰荣,常被说成是纯天然就带着一股子老干部气质。专注古板,做事稳重,是出道二十多年几乎没有过丑闻的一位专业演员。
至于为什么说是几乎,应桃最讨厌的那个人可以很好地作为答案。
从未觉得回家的路这么漫长过。车里冷气开得足,她把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平稳驶过时总会把震动传递给她,应桃微微眯着眼看向路边众生百态。
小贩,三轮车,吆喝的老太太,路边瞎跑的孩子,打着电话吵架的中年男人,刚刚放学的初高中生,北区一中门口站了堆翘首以盼的家长,忙着等省考完的自家孩子带着好消息出来。
他不会出来,赵知冰住校,只有周末会回来住,今天是周五,按理来说她会在下午六点十五分左右见到从家用车门口下来的那家伙。还好他今天不回来,就别回来才对,她恶毒地幻想着。
她希望赵知冰可以有多远走多远,远走高飞,追寻自由,千万别动任何一丝一毫留在北区的心思。他最好是带上他的理想,带上他的吉他,带上他的狗,一去不回头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这样最好,也不会有任何风险她需要承担的。
也不至于让她被指着鼻子骂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