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川发现他这几天总是能看到洛意,按理说他大部分时间在车间里干活,极少到跑道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看见他。他去停机坪上给飞机做快速维修的时候,洛意就正从相邻的飞机上下来,他拿着表单去办公楼申报零件的时候,洛意就不知道刚办完什么事从旋转门里出来。
常言道,当你心里想着某个人的时候,你见到他的频率就会变高,或许郭建川也没能逃过这个通俗的真理,但他邪门的地方在于,他不仅每天都能看见洛意,每次看见时还能对上视线,然后被迫狼狈扭头。
这天上午郭建川正蹲在一家飞机的后翼上检修发动机的喷口,这个时候他总是很容易走神。刚入伍的时候做飞机维护长,每天要站在跑道上收发飞机,那时候他总是很烦飞机起降时的巨响和带起来的气浪,但他一直很喜欢从远处看飞机起降,尤其是战斗机起飞时拉起的姿态,昂扬向上的流线型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优雅与威武并存的感觉,而当它飞到看不见的高空时,它又是可以划破长风的利刃。
他欣赏了一小会儿,又低头回到自己的工作中。这一低头,便看见洛意站在飞机下方,他显然是刚执行完飞行任务,身上还挂着沉重的装备,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拎着装膝板和其他杂物的飞行员包。
他带着一个称得上是可爱的笑容看着郭建川,好像在说“又在偷看,看什么看”。
“没有,我就是看看飞机起降。”郭建川这么辩解了一句,说完后才意识到洛意根本没说话,恨不得当场钻进发动机里面。
“看呗。”洛意说,“我昨天也看了好久飞机起降,看那些预备队的人飞,血压都看高了。”
郭建川讪笑两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洛意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没有在意郭建川的窘迫,跟他挥挥手说:“回见。”
下午郭建川回到宿舍,看见老孔等在门口。他有些意外,问老孔怎么突然来宿舍找他,老孔没有回答,催着他开门,一边给他捏肩一边推他进去,再迅速地把门锁上。
郭建川警惕地看着他,一般别人对他这么殷勤的时候,就是打算让他做冤大头的时候。老孔拉着郭建川的手坐到套间的小沙发上,脸上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说:“头哥,我上次不是麻烦您帮我做了几张报单吗?”
好了,还叫他头哥,这是真打算让他做冤大头了。郭建川看着他不说话,老孔便继续说:“您还记得上面的咖啡壶是多少钱一个吗?”
郭建川说:“一千多,怎么了?”
老孔当时找郭建川帮忙,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做事细心的冤大头,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对这种东西的价格完全没有概念。此时他不得不坦白道:“实际上,那壶市场价198,我找的熟人的厂子,不到100就拿下了。”
郭建川震怒了,老孔曾有意无意地跟他讲过高级人士是怎么自己磨豆子蒸咖啡的,他以为咖啡壶都是高级玩意儿,没想到让他在上面吃了十倍的回扣。郭建川拿起角落的扫把开始扫地,不想继续听老孔说话。
老孔跟上去抱住郭建川:“头哥,你一定要救我!这事被洛上尉知道了,他要是检举我我就完蛋了。我还有两年就在海军干满二十年了,您行行好让我顺利退休吧。”
“你刚来的时候我那么照顾你,安排最好的宿舍给你,你想去哪个车间就让你去哪个车间,你就是看着你嫂子给你拿了那么多水果的份上,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郭建川把他从身上扒下来:“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老孔神秘一笑,勾着郭建川的肩说:“不用做什么,你白捡一个便宜。”
“你跟洛上尉睡一觉就行了。”
郭建川一把把老孔甩开,老孔死死地抱住他不放,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不知好歹,快25岁了还是个雏丢不丢人。那可是个双儿,很多人想睡还睡不到呢,别把自己当个个黄花大闺女。”
“他原话说的是我不跟他睡他就要举报你?”
“是啊,还告诉我要负法律责任,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孔哥坐牢啊。”
郭建川眉头紧锁,不说话了,老孔看他态度有些松动,又亲热地搂着他劝道:“你看看你,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咖啡也不会喝。跟着洛少爷熏陶一下,你把人家哄高兴了,说不定送你一个江诗丹顿呢。”
“僵尸三顿是什么?”
老孔恨铁不成钢地把自己的手腕在郭建川眼前晃了晃,郭建川没给出一点他想要的反应,老孔被他气笑了,拍着他的头说:“连江诗丹顿都不知道,还不快去陪洛少爷睡觉让他教你。”
老孔让郭建川在宿舍等着,洛意在开完例会之后会来找他。郭建川吃完晚饭后在基地里足足散了两个小时的步,八点多才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等着。他回想着今天上午洛意对他说的那句“回见”,原来并没有什么带着小得意的可爱笑容,有的只有拿捏住他的弱点之后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盘算着今天是周五,这周也没轮到他值班,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有两整天可以用来调整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