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经历。“好吧,”她衷心地说,“祝福你们。”她们去精子库挑选,安排孕期计划,等待腹中出现新生命的影像。令儿的身体高挑又结实,也颇为幸运,在被婴儿吞食的十个月里能够牢牢掌控着自己。生产那天,岛屿下了一场大雪。箫凝从清晨起就在床边陪伴,而她始终站在门外,看着助产士在她们的房间内进进出出。走廊里十分清净,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会儿呆滞,一会儿泪流满面,没有一刻平静下来。傍晚,随着婴儿的出生,雪也停了。那是个很健康的女孩,哭声嘹亮,穿透了沉重的房门。那年,她身边仿佛忽然冒出一群小孩子。他家族里的新成员也陆续诞生了,他的哥哥像当初暗示她的那样,拥有了两个可爱女儿。她时而心生怜惜,尤其是与那些牙牙学语的小可爱们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们圆润的瞳仁好奇地望向这个世界,溢满了尚不自知的、纯真的索求。符黎愿意给她们很多东西,却从不问仲影“有没有后悔”。有些话一旦说出来,意义就变得彻底不同。她已经在轮转的时光中站稳了,不像过去那样随波逐流,可总有一些时刻抑或瞬间,她怀疑自己,怀疑拒绝生育是不是最好的决定。她没和他吵过架,印象中一次也没有。奇妙的是,他能在沉默中感知她心境的变化,然后安放好她的忧郁和摇摆不定。他往往坚决地爱着她,而她难免钻了牛角尖,想要深究原因。她心中清楚答案,可他那时仍旧给了她一个深邃又令人着迷的回答。“只有对你的爱,能让我变得完整。”后来,符黎陷入深深的忙碌。某天中午,仲影接了家里的电话,得知苹果没能撑下去。伯恩山犬逃不过自己的宿命,它活了近十年,在同类中早已足够长久。他们准备即刻动身,赶回去和家人一起安葬它。是的,那是他们原来的计划,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场景:她流着泪,被阳光刺痛了心脏,不小心抬手扫掉了桌上的玻璃杯。也许那一刻的疼痛就是预兆,预示此地的蝴蝶扇动了翅膀,世界那一边就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动。当天飞向岛屿前,符黎接到久违的来自夏子翊的消息。他只说了四个字,后面跟着一则新闻链接。“叶子死了。”大巴车侧翻事故,34人不幸遇难,唯一生还者……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突然干燥得抓不住任何东西。手机摔在了地上,屏幕的裂纹像细密可怖的蛛网。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说,小叶在那辆车上?“小叶”?她呆滞地站在机场大厅,忘记了该如何呼吸。那个名字太多年没在生命中出现过了。“屏幕碎了。”仲影拾起了手机,用纸巾擦拭,递给她。她彷徨地看着对方,眼泪倏然落下。那天,他牵着她改签了航班,飞往她的城市。符黎恍惚中以为遇到了顽劣的恶作剧,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回去看看那究竟是不是真的。漫长的飞行中,她计算着他的年龄。今年他二十四岁了。因为长久的空白,脑海中存留的仍是他年少时的模样和称呼。她记得初次在他家相见的场景,那年,她也二十四岁,有些忐忑地撞上那名学生清澈明亮的眼睛。他拿了琴给她看,好像有几分炫耀,又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一切仿佛还在昨天。气流颠簸,拉着她头晕目眩地回到现实。仲影像往常那样与她十指交握,让她靠在肩上。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没有再和她谈论死亡的话题,只是默默接下这个事实,好像他曾经预见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们来不及参加葬礼,径直驱车赶往郊外的墓园。城市正值深秋,秋风萧瑟,蓝天却澄净高远。他的安眠之地背倚凉亭,不远处有连绵起伏的深翠山脉。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在那么好的天气里,她亲眼看见他的死讯。很久以前,她似乎觉得他像一片真正的叶子,被露水润泽,焕发着鲜活的生命力。绿叶终将枯萎凋零。可她从未想过他竟在如此年轻的时候萎落于一场意外。她在他的墓前久久伫立,想到自己曾亲手为他系上成人礼的领带,想到他在明媚的夏日夕阳下怅然若失的神情。悲伤犹如潮涌,沉痛地拍击着心脏。傍晚,她在那儿碰见了叶予清。那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大了,应该在读初中。她梳着马尾辫,脸颊通红浮肿,眉宇间却有几分与哥哥相似的神韵。她认出了符黎,冲了上来,抱住她,抽泣、尖叫、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你当初没有走,哥哥是不是就不会……”她清楚那不是诘问,而是一道绝望的假设。如果她没有走;如果他时常想要和她在一起;如果他心有归属,不给自己放任的自由……也许,他就不会离家太久,不会选择参与偏远地区的公益演出,不会登上那辆侧翻的大巴车。她摩挲着予清的头发,没有办法回应。她感觉眼前闪过了一片幻觉,好像在某一年冬春交际之时,小叶点燃了烟花,然后拉起她的手逆风奔跑。明明没经历过,她却觉得它无比真实。可能梦见过吧。可能由于悲伤过度,她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距离。他们停留了几天。在离开的日子,城市发生了变化:更宏伟的建筑,新的显示牌,电子化,去掉英文标识。她反复搜索着关于那场车祸的新闻,发现车上大多是舞团和交响乐团的年轻人,而事发时,那条公路本应禁止大型客车通行。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在凌晨三点出发,她也根本无从知晓。悲剧太多了,流过去,淌过去,他们的死没有机会被深究,只能换来人们一声无力的叹息。后来,夏子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