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像一只小动物在畋猎中被树枝拉住,逃杀中终于可以松懈,有个借口不再求生。”】
清晨。悦阳小区。
梁悦颜坐上副驾驶,终于有一天她到得比荆素棠更早。
“律师先生早。”说着,她系好安全带,自然地看了荆素棠一眼,他眼下的乌青少了,似乎是睡了个好觉,气色也好多了。
“梁女士早,”荆素棠说,“我来晚了。”
“吃了吗?早餐?”梁悦颜问。
猜到她会问。
荆素棠点点头,说:“嗯。”
他的脸微微发红,因为前一晚厚颜无耻去蹭饭,最后在梁悦颜的坚持下他却之不恭,打包带走了一个汉堡。
“以后也要吃,知道吗?”梁悦颜叮嘱。
“我尽量。”荆素棠再次点头。
托梁悦颜的福,他入睡后没有做噩梦,也许因为短暂地坐在那张其乐融融的餐桌上过,梁悦颜问他喜不喜欢番茄味的酱汁,袁炀吃得饱饱的,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嗝。
他感觉到真实,他不再像现实世界的弃儿。
一夜无梦的荆素棠终于体会到在闹钟响之后才醒来的感受。汉堡从烤箱里拿出来时是热的,配着刚冲泡好的咖啡,连带着对眼下漫长的一天都有了盼头。
他没法对梁悦颜说出这些话。复杂的情绪从来不可能诉诸语言。
他只能对她说“梁女士早”。
离医院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荆素棠的手机响起。来电屏幕上是“骆贤”两个字。他在红灯前停住,接起这个电话。
骆贤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话,没有给荆素棠多少插话的机会。梁悦颜只看到荆素棠的神情突然变了,对话的最后他回答一句“我们现在过来”。挂掉电话的瞬间荆素棠切实线拐弯绕进一个巷子,出巷口时差点和另一辆车相撞。
对方用力鸣笛,荆素棠置若罔闻,加速驶向另一条路。那条路不是去医院的。
荆素棠咬着失去血色的下唇,和早晨出现在小区门口那个温柔平和的律师先生判若两人。梁悦颜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梁悦颜问。
荆素棠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具尸体在阳北开发区附近被发现。”荆素棠说,“是个男孩子。”
“为什么需要我们去现场?”梁悦颜敏锐发现他们调转方向的原因。
“有相似性,”荆素棠斟酌语句,“和我们正在查的案子。”
那些少女猥亵案,蓝十三、谷十五、陈十四、钟茗欣,那些少女的名字在梁悦颜的脑海里闪过。她们的模样她记不太清了,本想今天重新再把案件档案再看一遍的。
细想之下,梁悦颜依然有几分不解。
“之前没有发生过人命,而且这是男孩。为什么会有相似性?”
卡宴驶上高速公路,阳北开发区再往北便是阳北工业区,梁悦颜对这条路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荆素棠此刻的模样,像是难过,又像是焦虑,他用咬指甲的方式强行冷静下来,一只手勉强握紧方向盘,被这么驾驶着的卡宴像光天化日下一只飘荡的孤魂。
“到了你就知道了。”
-------------
“素棠,过来。把你身上衣服脱了,穿这件。”
男人举着一条颜色俗艳的纱裙,他的声音和善可亲,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但只有荆素棠知道,他只要沉下声音,就是威胁。
他用这种声线威胁自己,如果不照做,他会把妈妈带去学校,在全校的面前把她杀了,然后会轮到他。
这个男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荆素棠被威胁做过很多事情。脱掉贴身衣物不是第一件,也不是最后一件。
那个男人让他屈服,让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被豢养来取乐的珍禽异兽。在珍禽异兽身上可以玩出千百种花样,只要不弄死它就好了。它哪里有灵魂,把它压在随便哪里就可以戏耍,写字的圆珠笔、课外活动的乒乓球、他在诗朗诵大会里得到的奖杯,只沦为男人侵犯自己所有物的帮凶。
现在那个男人打算和别人一起享用他。
一个陌生男人在他面前,用露骨的眼神打量他,如同厨师在评估砧板上的食材。
“叫叶叔叔。”
“还真是像邱淑贞。”陌生男人的笑中深意,荆素棠并不陌生。
荆素棠的眼神变得空茫,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这是幸运的,他也许可以不用感受到彻骨疼痛。
男人下半身蠢蠢欲动的阳具是一把用于屠戮的刀。
rou体逃不掉,荆素棠希望灵魂能逃掉。
那一天荆素棠刚满十二岁。
-------------
开发区和工业区相差的只是“工业”二字,没有工厂,只有凭着个体老板的审美喜好和成本限制建起来的建筑群。连接建筑群和建筑群之间的路是凹凸不平的砂石路,朝路边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