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链”是他的新诨名。据疤脸他们所说,黑暗阵营内部,几乎所有人都只会使用诨名,同人打交道。
除非大家一开头便知晓一个人的名字,而且传开来,否则,可能直至死亡,队友也不清楚你究竟姓甚名谁。
疤脸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好比只有戏台上会出现的、那种古板守旧家庭出来的姑娘,非结婚之前,不得让情人亲个小嘴儿的荒诞离奇情节。
他看看桌上菜肴,又看看威尔默,嘴里食物嚼也不是,咽也不是,愣在当场——就像吃着人家请的一桌子好菜,没法对此表示些什么一样。
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疤脸干巴巴地说:“我生前十岁就能连干四杯啤酒了。”
“霍利说过,身体没有完全发育完全前,不能喝酒。浅尝辄止倒还好,主要会伤害大脑。”谈到霍利,威尔默便话多起来。
刺手此时举着鸭腿凑过身子:“怪不得我看这家伙成日脑袋有点问题似的,原因竟然出在这里。”
“滚滚滚!”疤脸首先护住狮子头,顺手夹取一块泡椒牛蛙。
鲜美的蛙腿不比鸡rou口感差多少:裹着酸辣的泡椒浓汤汁,舌头轻轻一卷,蛙腿rou便轻松脱骨。嫩而弹,略有嚼劲,吃得疤脸点头不断。
“那你没有私下偷偷喝过?”疤脸问。
“没有。”威尔默毫不迟疑回答,他永远相信霍利所说的话。
刺手与疤脸双双被好孩子光环所震慑,亮得几近要刺瞎他们狗眼。
疤脸心大,拇指一竖,连着念华老板和骨链一起夸。
而刺手默默观察着威尔默看向霍利的眼神,以及投注视线的频率,若有所思,接着目光复杂。
霍利同样以余光观察这边,见着威尔默和他们看起来相处得不错,心底稍稍放心,却也不免泛酸。
请他们吃饭,在原住民眼里是多此一举。毕竟要交托和照顾,一点钱财的功夫,直接打发便是。
华国根深蒂固的人情世故,让霍利最终还是备上一桌子菜肴——红烧狮子头、泡椒牛蛙、水煮鱼、啤酒鸭等江湖菜。
方才和他们之中的队长聊天,霍利了解到,暗窟开放的血月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按霍利的理解,暗窟更像个附属的异界空间。通过血月日等特殊时期产生波动,从而打通地面与暗窟二者间的屏障。
具体,得用鲜血涂抹眉心,然后念出咒语。照队长他们的意思,就是以部分生命的气息作为代价,换取来往两个地界的钥匙。
霍利最关心的,是血月日的间隔时间。
“说实话,活这么多年,我也没摸透。”队长血气涌满脖子,打一个酒嗝,接着说道,“最短的一次,只相隔一年;而最长的一回,发生在几十年前,听说长达近十年。”
“一般情况下,五年左右,血月日就会降临。我们会有祭司一类的神官去向神询问,将日子控制在两周左右的时间范围内。”
五年之久见不到小骷髅……霍利敛起眸,视线转向杯中酒。
还不算上对方能否成功报仇,并且摆脱黑暗阵营。照威尔默的经历,恐怕事情不会那么轻松。
加入黑暗阵营,不一定要去到暗窟。但威尔默要做的事,必须经过暗窟,才能有更多机会了解当年真相。
周遭乱哄哄的,酒气、热菜,以及远近而来,嘈杂充斥屋顶。脑袋杂乱得紧,似乎是酒意使然,霍利心里也变得难受。
他回忆着昨天晚上,特地拉着威尔默,说了一夜的话。
话里有叮嘱,再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啰嗦。更多的,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不得不交代的一些事情。
——关于前世黑暗阵营的一些信息,与他个人对骑士团身份的理解。
他还记得,威尔默听他说话时,面上神情有诸多疑惑和凝重。
对方肯定猜到些什么了,但为了小骷髅的安危,霍利不得不把它们说出去。
“我知道,你肯定会疑惑,我为什么如此了解这些情况。”他苦涩地说。
“把它作为我们的秘密,好吗?如果你不能把自己平安地带回地面,那我就不告诉你了。”
他用看似一句佯怒的玩笑话轻轻带过,掠去其中几夜辗转的挣扎。
现在,他们视线相交,他恨不得能再多看几眼,那双像极了小野兔的眸子。
……
鹰终究是要逐风的。
晓色笼罩大地,霍利骑于马背上,远眺众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天道好轮回”,他自嘲地想。当初鲍比送他去光明骑士团,心底到底什么滋味,他总算体会到了。
身下马匹好似在怨主人的磨蹭,原地停留太久,枣红色的骏马挪动蹄子,轻轻哧气。
霍利随意地安抚几下马脑袋,牵着它,调转方向。
空气由闷燥转为清凉,同样在夏季,他遇见脏兮兮的小骷髅骨架。而夏日一过,似风,又从他身侧吹走。
宛若一场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