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门口,停着一辆板车,又和他通过窗户看见过的普通板车不同。这辆木头板车上面还钉了很多木条,就像是……装牲畜的笼子。
弥叶不禁后退了半步:“母亲大人,这是什么?”
“因为弥叶还小,今天又是寿星,”祭司耐心地解释,“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很远,不能让弥叶累到呀。周围的护栏是为了保护弥叶的安全,怎么了吗?快上去吧。”
听了她的话,弥叶还是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很远的地方”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记事以来没有离开过自己房间的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远方更令人激动的呢?
弥叶坐进了“笼子”里,周围的人看着他都和善地笑,把“笼子”锁上了。他环顾一圈,只有村里的叔叔阿姨们,还是没有同龄人。难道其他孩子也都是呆在家里吗?
迎着晨光,村庄的人们带着男孩出发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毕竟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板车异常颠簸,速度又快,让弥叶感到很难受。他一开始想忍着,但是呕吐感上来了,他实在难受,就隔着栏杆小声跟边上的大人说:“可以慢一点吗,我有点不舒服。”
身边的人笑着,可没有回答。
弥叶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对方没有听见,就大声又说了一次。那人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表情都没变一下,无视他接着往前走。
涉世未深的男孩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寒意与恐惧,他抓着栏杆,带着哭腔说:“我要出去,我想出去!”
没有人理会他。
板车停在了山顶上,众人开始庆祝男孩八岁的生日。村民们载歌载舞、载笑载言,祭司虔诚地做着祷告。而这场狂欢的主角,被关在笼子之中,蜷缩着颤抖。
祭司不是人类,她是一个寿命很长的妖怪,只会障眼法却爱慕虚荣,享受被信仰被崇敬的感觉。她选择了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村庄,用永生和富裕诱惑无知的村民。
“我是一名祭司,祈求村庄的收留。”她假意低下头颅,“我可以为村庄带来风调雨顺,为村民带来永生。”
把捡来的弃婴藏在身边,受到妖气影响的婴儿拥有了特别的发色和瞳色,就能够理所当然被套上特殊的身份。祭司告诉村民自己腹中孕育的是神赐的珍贵祭品,再把弃婴当作自己的孩子,让村民抚养。她说八岁的孩子就可以送上山,神明收下孩子就会让村庄和村民八年内如自己所说。
祭司用障眼法让村民们以为自己永葆青春,获得爱戴和崇敬。而她在夜晚将“祭品”吃掉,再去寻找新的弃婴。如果有云游的巫女、除妖师,就想办法杀掉;如果有开始怀疑的人,就打为异端献祭。
多么完美的计划。你看,八年又八年,这些老女人都还相信自己是少女,把祭司当成神的使者崇拜。
这个村庄的人逐渐老去,祭司开始琢磨寻找新的地方。但她也不会想到,自己将在今日被终结。
村民在傍晚离开了山,只留下了板车和弥叶。往时的孩子在板车里号啕大哭,直到沦为祭司的腹中餐——但弥叶好像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这个小屁孩儿窝在房间时,跟着为数不多的书本学会了一项小技能:撬锁。
他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冷静下来之后把自己的小手环掰成细丝,哼哧哼哧捅了锁半天,果然开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隐约还有下雨的意思。弥叶有些紧张地环视周围,试图找到一条路。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第一反应还是想要回家。
但他没能找到那条路——所以他在暴雨中倒下,即将死去。
雨渐渐停了,黎明终于将要到来。迷迷糊糊地,他听到了母亲的尖叫和陌生女人的声音。
“哇,一过来就碰到这种恶心的妖怪,杀了也算为民除害了。”陌生女人说,“什么东西啊……诶,有个小孩?”
弥叶努力地撑开眼睛,他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比他见过的所有女性——包括母亲都要美丽。
他小声问:“你是谁?”
“小孩儿,我是恶魔哦。”她笑嘻嘻地,撑着下巴看他,“没有听错,我是恶魔。要跟我走吗?”
小孩的心思比你想象中或许更加敏感。他也已经明白,母亲不要自己了……母亲,大概根本不爱自己。
他只想活下去,不需要思考:“嗯。”
女人小心翼翼地把男孩抱了起来,弥叶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暖的怀抱。女人慢慢地走着,问他:“我姓浅井,那,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迷迷糊糊的,他感到疲惫和困倦,在睡着之前,他用最后的意识回答:“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浅井弥叶。”
哟,还挺会拍马屁的。浅井老脸一红。
*
不会的老的村庄里的人一觉醒来发现祭司失踪了,而他们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座村庄的命运究竟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