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天青在无数的簇拥声中看向林焉,后者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察觉到他看过来,也只是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林焉的脸色仿佛更苍白了些,方才不正常的红已淡去,却显得更加虚弱,用天帝圣旨替他挡住落川那绝命一击,已经将林焉整个人抽成了强弩之末。
如果他能凑近一些,就能看见林焉颤抖的指尖。
“殿下,您名册钦点所有天兵均已在列,”孔就站在三千天兵的最前方,单膝跪地,瞳仁颤动,“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施天青终于明白了三千天兵为什么来的这么迟,为什么林焉用了“找”这个字去形容。
那些披坚执锐,浩浩荡荡地奔他而来的天兵,每一张脸都似曾相识,反复撞击着他脑海中被封存的记忆。
那是曾经跟随他征战幽冥,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他被封于琉璃灯上千年,想来他最亲厚的那批士兵早已散落在白玉京的各处,恐怕不少也成了各处的上仙。
白玉京上的流言甚嚣尘上,为了不打草惊蛇,林焉不能提前将他们聚集,只能等一个机会,将他们全数征召,为了这个机会,他宁可孤身一人前去对抗落川,也要留下足够的时间让孔就按照名册把所有的老兵聚集起来。
而这一切,只为了给他的身份再套上一层稳定的保障。
施天青闭了闭眼,心尖儿上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被火海照亮的万花林上,翻飞的衣袂闪动着火星,他重新举起手中的血剑,指向着离弦之箭一般窜逃而出的落川君。
“紫霄天兵,听我号令!”
无数甲士在潸然中举起□□,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过紫霄这个名号了,那是他们跟随青霭将军在幽冥大获全胜后,天帝亲封的称号。
后来青霭骤然消失,未知生死,几百年后又有叛逃的谣言,四散各处的老兵再也不敢提自己曾是赫赫有名的紫霄军,久而久之,就连紫霄这个名号都快忘了。
直到今日再听见,骨子里的热血百倍千倍地蒸腾燃烧,不输万花林深处熊熊的烈火。
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还记得。
那些在幽冥深处刀尖舔血,剑影刀光下,一次又一次刺破黑暗,重建光明的,值得骄傲的岁月。
青霭将军好像变了,可又好像没有改变。
他没有戴那张金色的面具,却依然提着尖锐而锋利的血剑,纯黑的衣袂袍袖上裹着暗紫的纱,在烈烈狂风中鼓起,落在火光下的半边脸被映照地极其清晰,鸦羽般的眼睫垂下一片细密的Yin影,眼里是与从前别无二致的清醒果决。
从前每当看见这样的青霭,他们就坚信,这场仗一定会赢。
这次,也绝不例外。
当奄奄一息的落川君被封于净瓶中时,他们的青霭将军如从前无数次一般转过身,极轻极轻地勾起了嘴角。
“诸位辛苦了。”
恍若天边月色。
无数强壮的,坚韧的天兵大汉轰然跪地,喧嚣哭鸣,再也听不清任何人口中的言语。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青霭会回来。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还能做一回紫霄军。
“青霭将军,”
林焉在沸腾的人声中专注地看向他,却看不清眸中情绪,“带我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吗?”
为施天青请功的上书早已交给了孔就,连带着装着落川的净瓶一起交给前紫霄军押送回白玉京,各人有各人的百感交集,两人在震动天地的哭天抹泪里悄然离去。
几乎在身边再无旁人的第一时间,林焉终于颓然地倒在施天青的怀里,后者单手御剑,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他。
血ye中的甜香终于漂浮到了他的鼻尖,他垂眼,林焉闭着眼靠着他,手脚皆是虚浮无力。
“究竟发生什么了?”
林焉极轻地哼了两声,没有言语。
长剑在幽冥花海落地,施天青扶着林焉的腰,靠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我从前被卖到这里造花海的时候开辟的秘境,躲懒用的,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他踩在柔软的花瓣之上,捂住林焉的口鼻,“屏住呼吸,很快。”
脚底突然悬空,化作一片深水,两人环抱着双双坠入水中,人与水之间被施天青用法术隔出恰到好处的一点儿距离,直到随着身形愈发下沉,压力渐深,才微微沾shi了林焉的衣袖。
他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双手紧紧地环住施天青,当Jing神彻底松懈后,身体的异样摧枯拉朽般将他全数吞没,甚至因为方才竭力的克制,导致了更为猛烈的反扑。
他几乎无法思考,只剩下稀碎的意识,滚烫的身体在深水的微弱刺激下格外敏感,他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与碣石君鏖战的几天几夜,又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和施天青进入地宫的时候。
也是这样猛烈的烧灼的火光,滚烫的身体,还有让人窒息的深水。
让人窒息……
他忽然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