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焉回过头去,便见一人拿着锄头,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远远闻来还有芬芳。那人眉眼柔和,一声月白衫子,头戴着笠帽,汗水从鬓角流下。
林焉看了施天青一眼,后者也有些意外。
来幻音岭前的易容是施天青画的,他还再三保证,这张脸绝对是泯然众人,绝不会引起任何蛇族居民的注意。
还好他们装备齐全,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浇花人,于是林焉扬了扬手中的葫芦瓢,“来浇花。”
那人的目光又挪向施天青,后者溢出一个笑来,“我陪他。”
“好一个一唱一和,”那男子忽然笑了,“你们可唤我落红公子。”
就在林焉纠结是否要自报家门的时候,那位落红公子却在他们一旁的空地上掘开了小土堆,将手中的布带放进去,又把泥土铺平。
“这是个花塚,”落红公子解释道:“这葬花原是人间话本儿里写的,我偶然听到了,闲来也会效仿那位唤做林黛玉的人间女子,”他言罢,又像是自嘲,“东施效颦罢了。”
“原是如此,公子好雅兴。”施天青道。
落红公子摆摆手道:“我族中人一直将我视为异类,难得阁下竟不觉我奇怪。我家就在这附近,今日与二位有缘,承蒙不弃,不如去我家坐坐,闲话一二?”
林焉看向他那双格外温柔甚至有些女气的眼睛,应顺的话猛然回荡在耳畔。
如果应顺口中救了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落红公子,那么林焉不得不承认,应顺的描述实在是再妥帖不过。
显然,施天青也想到了此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如此甚好。”
落红公子的院落格外干净,倒是充满着人间烟火气,外头养着三两鸡鸭,一棵遮天蔽日的枇杷树下放着个木质的板凳,旁边还放着不少话本儿,都像是人间流传的书册。
的确不像蛇族,倒是像天生的人一样。
“两位是想在院子里坐,还是进来?”
林焉笑道:“客随主便。”
“那便在外面吧,”他备了些茶水吃食放在案上,三人一同坐在枇杷树下,那茂密的书页间溢出一二光点,落红公子便伸手去盛那日光。
“蛇族喜Yin,如公子这般喜爱日光者倒是少见。”施天青开口道。
“所以他们才觉得我不合群,”落红公子无所谓地笑笑,放下手,见施天青正在看他放在一边的话本封面,又道:“阁下若是想看自取便是。”
施天青见目光被他察觉,笑道:“不瞒阁下,我在幽冥有一处小店,做的便是这写话本儿说书的生意,在下也对这一道兴致颇高。”
“竟是同好?”落红公子显得有些雀跃,“不知阁下写过什么话本儿,可否说来听听。”
施天青看了林焉一眼,对落红公子道:“那便和你说一个,我写的《风月录》吧。”
林焉没想到他又说了一次这个故事,倒是落红公子听完,拿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故事只讲到道士夺得了宝物,倒也没说那狐妖醒来,是否悔恨万分。”
施天青闲闲地翻了翻书册,闻言道:“它怎么会悔呢,”他抬眼看向落红公子,“畜生怎么会拥有人的情感。”
“那狐既已化作妖,有了人形,自然也就会有人的情感。”林焉不认同道。
“可它还是做了恶,”施天青道:“做了恶,它便不算人,只是个畜生。”
“但它是被人Cao控,逼不得已的!”落红公子显得有些激动。
施天青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见林焉沉默,偏头问他道:“你也这样觉得么?”
“我不知道。”林焉平静地应上他的目光。
落红公子也从激动的情绪里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我太认真了。”
“或许说明,我这故事写的不错?”
落红公子没想到他这般厚脸皮,闻言也被逗笑了,“既如此,来日我若去幽冥游玩,必然要去阁下店中一叙。”
“蛇族有天谴屏障护佑,愿意离开幻音岭者少之又少,阁下的确有个性。”
落红公子受了他这一声夸赞,见施天青已翻完了手中话本儿,站起身道:“我屋内还有些,我一并拿来给阁下看看,若阁下从中得了灵感,写出好的本子,必然要第一个拿给我看。”
施天青微笑着点点头,见他走进屋内,才对林焉道:“此处养着炼造药人用的蛊。”
他的话音很平静,仿佛在闲话今晚吃什么。
林焉骤然抬眼,却发觉他脸色煞白,额间隐着不易察觉的冷汗。
他见施天青放下话本,双手抱上茶杯,于是探手拨开他的手指,才发觉即使是贴着滚烫的茶盏,施天青的手指依然是冰凉的,如同身处数九寒天。
“成型药人对蛊虫的恐惧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施天青任由手指被林焉捏在手中,“如今我内力足够深厚,本已能够抵抗蛊虫,刘家岭那回也并无异样。”
后半句话他未曾说出口,可林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