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的月色映入堂前,空旷的室内本该静寂鸦默。
芝兰玉树般的少年无措地坐在紫檀色实木椅上,身板挺直地像一块僵硬的木板。被拆解的长发柔顺又弯曲地披在镂空流云纹椅面,祁凤轻柔的指尖捋了捋他耳边随风作乱的发丝。纤柔的手毫无自觉,像是意识到他的走神,触碰离得更近。伴随着衣物摩擦声,此时他身着的水绿蝉衣将将要被解开系带。
眼见此景,逍季从思绪中抽出,终于忍不住按住祁凤玩闹般游弋的手,他轻声阻止。
“小姐。”
“不要再调谑我了”
言语间不由地沾染了些许无奈。温柔地就好像若祁凤再坚持下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祁凤低头看向他,轻浅月光下逍季寡淡的眉眼映显出别样的魅力。然而堂下营造出地如水波轻漾般涌动的氛围非但没有让他沉沦,反而让他愈发清醒。往日他坚毅地神态如今像是被月色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纱,衬得像是随时都能挥袖离去的仙人。
祁凤被按住,也不恼,只是清浅地勾了下唇角,用另一只手轻贴逍季的脸颊,问道
“刚刚在想什么?”
感知到轻微的凉意触碰脸颊,像极那人清冷的音色,他忍不住向后靠了些。
“在想我可以为小姐做些什么?”
逍季应道,抬头间最初映入眼帘的是祁凤朱色的唇,她如仕女图一般描摹出的脸上因为逍季的回答初初染上了几抹生动,像是月上枝头的眉眼弯弯。令他忍不住的猜想若在这幅安闲的画上沾染些别的颜色会是什么摸样。
逍季无奈的想,不是他没有定力,只是未婚夫妻之间,还是应把握好尺度。小姐明知他执拗至此却偏好拿他这点取乐。
祁凤看着眼前的少年挺直身板,正襟危坐的摸样,也收起了刚刚的谐谑之态。认真的吐出来仿若玩笑般的话语:“逍季,保管好你的命,这就是你能为我做的。人活着,才有资格谈别的。”
逍季只当她在开玩笑,却也郑重应是。心中不免有些黯然。也是,就目前的境况而言,不给小姐添乱都是好事一桩了。
不过...
逍季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克制住内心莫名涌上的笑意。小姐宽慰人的方式倒很别致,那张脸是怎样做到认真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话的。就像是一介凡人想要借用禁忌法阵请神,一切准备就绪,为了达成心愿,哪怕是因为法阵献祭生命也在所不惜,却被告知要求只是像保持呼吸一样简单,简单到让人以为在开玩笑。
逍季微微偏头避开小姐的眼神。小姐难得开一次玩笑,他还是捧个场吧。
祁凤看着少年郎微微颤动的身子和半弯不弯的眼角,也不拆穿他。是了,那是玩笑话,毕竟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没有人会不想好好活着。但说是玩笑也不全是。季家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她只是忧心最坏的情况发生罢了。
斑驳的叶影映入堂内,随着庭外的风轻轻摆动,堂内一时无言。好在谁也没忘了今夜主要是为了商谈什么。祁凤转回正题,温和地问逍季
“逍季,你可知明日玄清宫设的是什么宴?”
逍季思索片刻,他离家已久,对宫中当前形势不太了解,更何况此次是天子设宴。祁凤这样问,那必然不是往日那些因事设立的宴席。而大黎朝例定的宴席,再加上宫宴地点设在玄清宫,莫非是
“敢问小姐,明日可是祭神宴?”
祁凤颔首应是,“不错。我且问你,对祭神宴,你了解多少?”
这可问到逍季的强项。再怎么说,在他尚未外出求学,还在皇都时,他可是名动一时的才子,那些史记杂学,他都有通读。学到身上的知识,如今再谈起也不凝滞。
“此宴名为祭神,实则不然。在举行祭神宴的同一日,需要先准备朝神祭。相传大黎朝追溯祖上,第一代开国皇帝为仙宫的仙人。这祭神宴原是庆贺之宴,庆贺在朝神祭从王公贵胄中选拔出的天禀之辈,选中者会被先祖带入仙宫进一步修习。”
逍季顿了一下,似乎是对这种说法存疑,接着讲道
“不过这只是传说,在后世公子王孙中不乏有天资卓远之辈,却都未施展出传说中的仙术。祭神宴如今演变为由天子主持,例行的宫宴。一般在宴会开席前由寄予厚望的王孙和世家在众人面前彼此切磋,决出魁首。魁首在宴席上可坐与陛下身侧。至于朝神祭,听闻是皇室宗族内的仪式,我看过的书上只粗略提过几笔。”
祁凤点了点头,随即沉声问逍季,“那我问你,若是明日参加宫宴需要你放下一些固有的坚持,你可愿意?”
逍季眼神坚定,和族人的安危相比,放弃一些自我的坚持倒并不是什么难题。少年从紫檀木椅起身,半跪在地上,一手牵过祁凤的手,虔诚地放在额前,被半解开的禅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黑夜中祈求神明怜爱的羔羊,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
“一切听从小姐的安排。”
“那好,你且随我来。”
祁凤收敛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