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铭以前也曾知道一些关于山庄所处的传言,都说是在山里,可整个南周境内有数不尽的山川,光是蜀南便群山环绕,一座小小的山庄若要藏入其中,那便如沉入漠北的一粒沙。
要不,便是如宵金楼那般掘山而成?
月上中天,蜀南高可参云的千里密林之中,有一队人正拨开一丛叫不上名字的杂草缓缓前行着。
为首的一个男子身高九尺,头上须发又浓又黑,赤袒着的一双胳膊上肌rou横结,他手中举着一把镰月弯刀,朝前一砍,便从密林之中破出一条路来。
紧随在后的阿铭捂紧了脸上蒙着的绢纱,眉头紧蹙在一起,时不时咳嗽一声。
进了这密林已有小半个时辰了,她吸这瘴气也吸了半个时辰,这会早有些头晕目眩,若非运起内力硬抗着,只怕早就在踏入这林子的第一刻便要瘫在地上了。
可前头的屠吾却没有丝毫遮挡的一直替他们开路,脸不红气不喘,瞧着没有半点被瘴气侵扰到的样子。
她忍不住暗想,难不成这林子还能识人?专门放了瘴气来熏她?
先前随同重华一道来的信使早被安排先去庄内复命,眼下与她一道的除了屠吾,便只有重华一人了。
阿铭忍不住回头去瞧跟在后头的重华,只见她也面色如常,甚至还有闲心思解下了自己的长鞭,一路甩着玩儿。
又或者是她练功不到家?低头又瞅瞅自己手腕上的碧玉镯,有些不甘愿的抿了抿唇。
身后的重华却两步追了上来,手中拧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浸shi的帕子,往她脸上一捂,道:这毒瘴雾气既非识人,也并非你内力不到家,而是我们闻的多了,自然便免疫了。
阿铭瞪了瞪眼,你会识心之术?
重华大笑一声,往她肩头重重一拍,指尖倏地钳住了她的下颌,那张蒙着绢纱的脸已凑到她面前,漆黑的眸子里难得透出一丝认真。
我并非懂什么识心,只是你这张脸上惯常用作伪装的冷漠,在熟悉之人面前便常维持不住,不巧叫我看穿了心思罢了。
阿铭心口一震,竟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有风不知从密令的哪个角落忽的吹来,腰上挂着的两个坛子便撞击着摇晃在一起,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她被惊的收回了思绪,屠吾已大喝一声,弯刀朝向一人高的灌木丛狠狠一劈。
眼前豁然开明,重华手撑树干跃了过去,两手叉着腰笑一声:可算是到了!阿铭快来,咱们到家啦!
阿铭往前走几步,顺着重华所指的方向望去,双唇张了张,眼中满是震惊。
那灌木丛后,竟再不是密林,数百脚楼恍若拔地而起,当中有一条小溪横贯。
重华与屠吾已顺着脚下的石阶往下走,脸上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阿铭跟在后头,眼中满是惊愕。
她倒是从未想过,传闻中十代巨子耗费心神所建的八万山庄,竟是一片靠山而建的吊脚楼。
三人一路下了石阶,早有一个苗人装扮的小姑娘迎了上来,手腕上挂着叮叮当当的一串银镯子。她先是朝重华笑了笑,又将眼风不住的朝阿铭扫来,直看的阿铭眉头微蹙,心中渐起不悦,那小姑娘才咯咯一笑,抱着重华的胳膊摇了摇。
华姐姐,阿爹说今日你回来,我便来找你拿东西呢!
重华绢纱下的那双眼笑的犹如弯月,食指朝那小姑娘额头上一弹,又往腰间摸索半晌,竟是摸出了一个小巧Jing致的铜葫芦来,那葫芦只有巴掌大,上头雕着松鹤暗纹,葫芦嘴却是可以活动的,轻轻拧开,便能露出中空的腹部。
小姑娘抱在怀里欢喜的围着三人绕圈,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在唱着什么。
阿铭自从踏入这山庄的那一刻便心中既震惊又是疑惑,一时还未回过神来,眼下又被一个只有自己膝盖高的小姑娘围着跑,脸上除了露出一丝尴尬的笑,竟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了。
索性那小姑娘也没绕多久,便被桥上一个垂垂老者给喊了回去。
小姑娘回头瞧了瞧喊自己的人,又转身拽住重华的衣角,华姐姐,阿爹叫我回去了,你是要去找莲姐姐了吗?那你帮我告诉她,上次她从中都回来,送我的风车被李阿娘家的小子弄坏了,她若是要再去,可要记得再帮我带一个回来!
小姑娘小嘴跟吐豆子一般飞快说着,又抱住重华的腿蹭了蹭,这才一扭身往桥上跑去。
待那小姑娘跑远了,阿铭才疑惑的问道:方才那老人是这小姑娘的爹?
这小姑娘看着也才十来岁,那老者胡子全白,走路都颤巍巍的,要是按这岁数看,只怕当这小姑娘的爷爷都稍显大了些。
重华却领着她继续往前走,等踏上了木桥,才伸手朝稍远处,小溪上架着的一轮水车指去,缓缓说道:那小姑娘叫倩傩,是那老人的女儿,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
那怎么阿铭眉头紧拧,话未说完却倏地停了下来,心中隐隐有一丝猜测。
重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