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蒲原小区的上空罩上一层朦胧的炊烟。
阮毓掏出钥匙,进门才发现继母原来在家里,只是她忙着跟人打电话没有开灯。
哟,舍得露面了?孙春艳挂了电话,看见两手空空的阮毓正在玄关处换鞋,语气是一如既往夹枪带棒,我还以为,有的人看家里落魄了,就不稀罕回这个家呢!
她翻个白眼懒得多话,侧侧身子准备回自己房间,不料被对方横身挡住路:我知道,在你心里从来没把我这个后妈当回事。可是阮毓,我得提醒你,你爸被带走之后现在还没消息了,他年纪也不小了,你身为人女,就算再看我不顺眼,也得想想你爸爸。我问过徐屹,他托关系打听了,说这事可大可小,只要你肯拿那副画出来疏通,你爸就能平安回来。怎么样?
阮毓心里五味杂陈,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艰难答道:让我想想
呵孙春艳嗤笑出声,可真是你爹的好闺女啊,他都大难临头了,你这还得再想想!等你想通了,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砰!
剧烈的摔门声,彰显着主人的不满。
孙春艳盯着房门,恶狠狠地啐骂一声:呸,有你哭的时候!
这一夜,阮毓都没睡踏实,一会儿梦见父亲沧桑孱弱的躯体,一会儿又仿佛看到继母Yin险的笑。还有徐屹,他站在背光处冷眼旁观,无论自己怎样哀求都不肯出手相助。
早上,阮毓顶着黑眼圈去上班,路上车流如织,汽笛声此起彼伏。她大脑仿佛失了控,明明是红灯却还是向前疾走,幸好那辆右转的车及时停住,刺耳的刹车声终于将她拉回现实。
预想中的骂声并没到来,那车主可能赶时间,见她后退几步,练车窗都没开就踩油门走了。
同事们已经习惯了阮毓近期的失魂落魄,甚至不乏消息灵通者背地里议论纷纷。
阮毓做梦都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低迷的午后给她注入一剂强心针。看着那陌生的来电,犹豫再三,还是点了接听:您好,请问
是我,周戎昆。
啊,您好周团长!受宠若惊的阮毓,几步走出办公室,对方直奔主题,昨天在茶室,我旁边坐了个朋友,你还有印象吧?他听完你的遭遇,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是有代价的
那需要我
听我说完!实话跟你说,那哥们儿在安全部门工作,你父亲那个案子,他刚好跟他的职业对口,剩下的不用我多说吧?
电话这头,是久久的默然。
周戎昆没了耐心:这样吧,时间地点我发你手机上,去不去都在你!
不容阮毓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断。对方的话外之意,她隐约猜到了,只是不敢肯定。踌躇半晌,她点开通讯录,拨下闺蜜杨茗的号码,那边过了好久才接:喂毓毓,什么事啊,我这忙着去给下面开会呢?
亲昵的称谓,让阮毓心中多了抹的熨帖,习惯性先替朋友着想的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着急吗?实在不行,你开完会我们再说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想问下你的意见
那好,我等会儿给你打回去,拜拜!
杨茗焦急地结束通话,阮毓回到工位上,辗转反思,彻底没了工作的动力。
一下午过去,除了周戎昆那条信息,手机不曾再响一次。熬到下班时,夜幕已经悄然落下。
阮毓有些无力地站起身,看来这一次,她只能自己做决断了。
后景大厦与政协大院仅一墙之隔,地段和名字,足以显现出这儿的与众不同。
十九楼的走廊里安静异常,除了自己嘣嘣的心跳,阮毓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高跟鞋陷进厚实的地毯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左右徘徊,令她心中不安更甚。
迟疑半晌,她终是攥了攥拳,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男人冷峻的容颜下,一副温和语气:先进来。
他说着一侧身子,阮毓故作镇静地走进去,在听到门锁上那啪的一记复位声后,浑身不自觉地有些痉挛。
房间里暖气开的十足,在男人无声打量下,她有些不自在地将羊绒大衣挂上衣帽架。
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躯,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骤然间令这枯败灰沉的冬日增色不少。
转过身来,视线猛地与男人灼热的目光撞在一处,阮毓登时心头鹿撞,急急别过眼去。她手上拿着一幅卷轴,也不待对方发话,便忙不迭打开,铺展在桌子上。
这就是我家祖传的古画,元代赵子昂的《雪阑松间图》,虽然不如他的另一幅画《鹊华秋色图》有名,但两幅画是同时期所作。赵子昂自号松雪道人,所以这副画无论从绘画技巧,还是作者的偏爱度上,都比鹊画秋色更胜一筹。
对方只是玩味地看着她,半天才卯不对榫道:做个自我介绍,我姓褚,左边衣补旁右边一个者的褚,褚昭陵,唐太宗昭陵六骏的昭陵。以你的文化造诣,应该已经知道是哪三个字了。
阮毓抿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