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妃步下高台,连同身后提灯的女侍,向王女行礼。
她直起腰,并未改善的嘶哑嗓音问候道:“欢迎,艾琉伊尔。现在该叫你陛下了。”
艾琉伊尔略一颔首。
她在路途中收到过来自苏里尼亚城的消息,可以说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比如兵力如何,城防如何,又比如带着巴南纳军队退守此处的塔兹与罗穆尔。
面对血缘上唯一的近亲,艾琉伊尔并未表现出额外的尊崇和亲近,毕竟她们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于是,艾琉伊尔直截了当道:“把塔兹和罗穆尔带来吧。”
神妃偏头轻笑:“不想先和姑母叙叙旧吗?”深琥珀色的眼眸一转,看向洛荼斯,“果然还是这位,啊,你好像没怎么变呢。”
洛荼斯礼节性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艾琉伊尔还没忘记这位姑母爱好养舞姬美人的名声,闻言微微眯眼:“正事要紧。”
神妃耸肩:“那两人在第三层。”
塔兹和罗穆尔也住在登天塔中,倒是可以出门,但身边一定会有人盯着。作为霍斯特的亲兄和独子,他们在王女的地盘上位置很尴尬。
早就知道过往的一切会被清算,当王女的亲卫来到门外,“请”塔兹和侄子去见王女的时候,塔兹就想着,这一刻已经到来了。
艾琉伊尔垂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人。
塔兹行礼,心平气和道:“王女。”
罗穆尔则神情复杂道:“艾——陛下。”
艾琉伊尔打量面前的两人,片刻后淡漠道:“我查到一些事。霍斯特当初的谋划,你也有参与,是吗,前巴南纳城主。”
罗穆尔惊异地看向伯父,塔兹倒是很平静,耸肩道:“没错,我支持了霍斯特的计划,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其实没那么正确。”
“但罗穆尔不知情,霍斯特想培养出一个正直完美的儿子,所以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过。”
艾琉伊尔冷声说:“这我知道。”
面前的两个家伙,一个是谋逆者的从犯和血亲,另一个是谋逆者的独生子,无论是谁站在现场,都不会觉得王女有放过他们的可能。
弑亲夺位之仇,驱逐流放之恨。
不管是哪个罪名,都足以连坐整个家族,再怎么血腥残忍,也没有人会觉得过分。
虽说塔兹手里掌握着来自巴南纳的军队,可就算当众处决这两人,巴南纳守军也不至于因此乱起来、被煽动着步上反叛后尘,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王女有充分的理由——为了仇恨,出于律法,以防后患,哪一项不合理?
顶多会不那么好掌控罢了。
毕竟,塔兹在巴南纳威望颇高,手下的士兵也信服他。
如果塔兹被处死,就算这些士兵不表现出来,私底下也会互相交换惶惑不安,同时心生不满。
谁让之前巴南纳宣告独立,这些士兵也是旁人眼里的叛军。
片刻后,王女终于开口。
“索兰契亚需要有力的将领。”她语气平平。
这就是暂时不打算清算的意思了。
哪怕已经做好被判死刑的准备塔兹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是——”
“你们不会得到宽恕。”
艾琉伊尔居高临下,俯视半跪的二人,语气平淡,眸光却凛厉:“没有将功折罪,也不存在以功抵过,战争结束,我们再好好算。”
塔兹愣了愣,他还在思考,罗穆尔就已经应道:“好。”
塔兹转头,皱眉道:“不能将功赎罪……”
罗穆尔垂头:“这不是应该的吗,伯父。”
塔兹足足沉默近半分钟,看得出他的挣扎。与被培养得温善宽和的罗穆尔不同,他没有多高的普世道德观,只是在乎亲朋好友,否则当年也不会在背后支持霍斯特谋杀先王。
但最终,塔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卸下一口气,道:“遵命。”
艾琉伊尔嘴角勾起一抹笑,漫不经心道:“那么接下来,就谈谈霍斯特的事吧。”
一番商谈后,塔兹和罗穆尔离开主厅。
他们自由行动的范围扩大,可以重新回到军中,但依然要被人看着。
艾琉伊尔收回视线。
事实上,她很想现在就动手,亲手处死霍斯特的共犯,不论对方是不是巴南纳守军效忠的、有用的将领。
然而现在还不行。
艾琉伊尔深而缓地呼吸,暗暗触碰洛荼斯垂下的手心,以此来平复杀意。宽大的袍袖遮掩相触的动作,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谈完了正事,艾琉伊尔便准备离开登天塔。
临走时,神妃幽幽道:“我不太懂战争,但是……听说这次的情况很棘手。”
艾琉伊尔:“或许。不过,从前也不是没有更棘手的时候。”
而现在,那些问题早已不复存在。
“说的也是。”神妃环顾这座厅堂,荧亮的明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