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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i鸟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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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霁从心到脑子都翻江倒海。

    最重要的是,可以全然从目睹悦雯结婚这件事中脱逃。

    然而它只会给悦雯添堵的性质,又注定了自身萌生在薛霁脑海里那一刹那起必将被否决的命运。

    所以一个多小时后,她孤单地站在这片温暖基调的洋流的来去中,好像一尾湿淋淋的冰凉水鸟。

    才阔别了家中轮椅和苏格兰风情桌布又经历这样一番费劲的跋涉,薛霁恹恹惨白的面孔上涌动出大块血色,汗水把额前的碎发都打湿,拧成小小的一截又一截,而拿走保暖针织帽后努力修剪过的及肩长发好像在错误时间被用错误方式打开了烤箱门的蛋糕,一整个软塌下去,远观近端,都毫无光泽可言。

    然而今天出席宴会的造型,已经是她这星期以来花时间在上最多的操心事,尽管沿途踩过大小参差的水洼,西装裤的下摆被积水溅透了,有种邋遢的深色湿意。

    清涵捏着手机抬起头,看着她时,嘴里好惊讶地啊了一声。忙不迭地站起来就要同薛霁握手,伸出一半又恍悟忘记什么事似的一拍脑袋,侧过身去食指一勾,从众多排列齐整、样式雷同的喜糖里拎起一份,呈递到薛霁面前:

    欢迎、欢迎,你就是嫂子的朋友吧?她特地拜托我留在这里等你

    等我?

    她给你准备了这个,戴在胸口。待会儿要合影的清涵笑着指一指自己那一枚,小而巧的绣球花簇下写着新郎之妹,金粉的字迹,就像我这个样子。

    好了吗?

    很好看喔。清涵退后一步,好像有认真品味似的。

    那走吧。

    亮黄色鸢尾在她左胸被走廊空调的暖风微微吹拂着,依然是金粉的字迹,只是称谓非姊又非妹,短得很特别。

    「挚友」。

    打扰下,同学,我是高二(7)班的陶悦雯。

    背对下课后人来人往嘈杂的走廊,拎着书包。

    笃笃,蜷起两根手指,她礼貌性地敲了门。

    手指扣在张贴出的新一轮月考成绩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与成绩排序在底部被整个年级庞大的人数充斥得很夸张。

    悦雯已经看过自己班级那一版本的。

    她挤在几百人开外的排名里,要抄录回家给妈妈汇报时不用手抵着随时会看岔行。

    这份名单拾级而上,逐渐由排名缩小预留出的空白占据上风,抬头轻轻从上到下数一、二、三次,到第四个就是薛霁横插在一堆三字人名里独特的代号。

    流风回雪也好,光风霁月也罢诸多可联想的教人心醉的美景,都被她这个名字轻擦过其中趣味。尽管当初这个字其实是由宋太太勘验过五六本命理学杂志后拍板决定的,仍不影响它既简约隽永,又澄澈得好像分分钟能让人透过字面,看到她本人无表情时那张雪原般冷而洁的脸。

    作为重点班的头部生,她真是哪哪都有够惹眼的。

    而自己妈妈呢,总是捏着悦雯誊抄着月考成绩的皱巴巴粉红便笺,一脸无奈又温柔地说:雯雯,你什么时候可以像小雪一样努力,好让妈妈省心点呢?

    让人欢喜让人忧的成绩单,远远望去好像一座拓印在A4纸上的金字塔,客观,又带着点残酷。

    无人回应。环绕一圈,目光越过课桌上层峦叠嶂的书本,最终得以确认教室里的人应该是一下课就全走掉了。方才怀揣来的一腔孤勇,不免显得有点多余。悦雯轻轻踏进教室,朝黑板右侧整齐板书的一溜课表打量。

    本周卫生流动红旗:?

    值日生:薛霁   钟歆媛

    早自习:英语   上午:下午:体育(泳)。

    原本计划今天放学后找薛霁聊一聊。

    她甫一听见下课铃便刷刷整理好了课本,几乎可算得上是从座椅里弹了出来。而现在,悦雯更是抓紧时间从走道尽头的拐角出门,一路逆着踊跃自安全通道下楼抢饭的人流,朝楼下进发。

    生怕挪得再慢一点,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熟悉陌生人就会从游泳馆收拾规整,拎着杂物消失。

    那她们一天的生活轨迹,便又岔开了。

    薛霁越来越忙碌了这是陶家三口在饭桌上割裂地达成的共识。陶妈妈替女儿和丈夫剥出一只又一只弯腰的白灼虾。她自己在厨房系着围裙左突右冲打仗一样时,也和白灼虾似的直不起腰。橘黄色软壳在悦雯手边的餐巾纸上累成了座小山。陶先生难得在家陪妻儿吃饭,但也仅仅停留在吃饭的地步而已。

    妻子不开口,他和悦雯之间就隔着条没话讲的天堑。小时候还好,孩子越大他就越无所适从。

    毕竟男人是主外的。纵横官场的陶先生如此安慰自己。

    陶妈妈就着电视机播放方言栏目时嘈杂的广告背景音,把柔声细语送出口:

    雯雯,昨天晚上妈妈看见小雪上我们这边电视台转播的新闻了。

    是她那个剧团吧?

    嗯,听主持人介绍,是全员受邀请去台湾参加了一个展览演出,表演他们独立创作的新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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