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把装苹果的木筐和花布放到一边,一边捡一边训斥她侄女。
乔贯松把最后一个苹果递给张妈,张妈接过去,看着乔贯松的眼神却带了些怜悯。
乔贯松早就习惯了这种眼神,他站起身准备走,却被张妈低声叫住了。
他回过头,就见张妈拿着苹果筐,走到他跟前,欲言又止半晌,这才叹了口气,把苹果筐放下,试图去够乔贯松的手,却在即将碰到时缩了回去。
张妈对乔贯松低声道:“听张妈的话,这两天别去麻将馆了。”
乔贯松脑袋嗡得一声炸开,他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乔寿出事了?”
张妈叹了口气,劝道:“贯松啊,你是个好孩子,别管你那个恶心爸了,他被人搞过,怎么还能算个男人?你和他拉开距离,我们没人会笑你。”
乔贯松红着眼睛逼近张妈,张妈被他的眼神吓退了半步,后面的话卡在嗓子里没说出来。
乔贯松提高了音量,引得全街的人都看过来:“乔寿现在是不是在麻将馆?”
张妈缓过神来,觉得被乔贯松吓到很丢面子,于是拉下脸,捡起地上的苹果筐,哎呦哎呦地往屋里走:“什么孩子啊这是,好话不听,专拣弱果子捏。”
乔贯松那话一说出来,他感觉全街的眼神就黏在了他身上,仿佛整个筒片子都保守着一个秘密,却只有他不知道、只有他像个过街老鼠或者小丑一般受着凝视。
乔贯松现在没时间和这些人耗费Jing力,他浑身发抖,甩开大步向麻将馆奔去。
这回没有人再拦他,所有人都看着他跑,就像他是奥运赛场上的径赛选手。
乔贯松像是跑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在道口看到麻将馆破破烂烂的招牌。
麻将馆前头还停了一辆自行车,那自行车新得很,和筒片子格格不入。
乔贯松满脑子都是嘭嘭的心跳声,他来不及注意那辆自行车,径直扶着它转进了麻将馆。
自行车车把被乔贯松扶得歪了一个方向,从向着铺洒着夕阳的条顺路上转向了遍布肮脏的麻将馆内。
麻将馆向外的这一侧空无一人。
麻将馆中间有堆杂物山,杂物和天花棚连在一起,刚好像是屏风一样阻隔了和后头的视线。从大街上看过去,就仿佛杂物山是麻将馆的墙壁一般。
但是住在筒片子里的人都知道,杂物山后边还有两小块被分割开的地方,它们被筒片子里的人称为左屋和右屋。左屋只能从麻将馆向外的一侧进,右屋则只能从左屋进。
乔贯松站在麻将馆门口,一时竟不敢进去面对可能看到的情景。
他走近杂物山时设想了很多,他设想过乔寿发着高烧躺在左屋里,设想过乔寿被人打了一顿,缺胳膊少腿地瘫在沙发上,甚至设想过乔寿的死亡。
但是乔贯松真正绕过杂物山,来到左屋里时,看到的情景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徐羽竟然站在里面,他面色苍白、手脚发抖地扶着乔寿,乔寿跪在墙角呕吐。
乔贯松愣在当场,徐羽转过脸来,看到乔贯松,也愣在了当场。
徐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挺直了腰板,向乔贯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到徐羽,乔贯松的心跳竟然奇异地慢慢平稳下来,他面色复杂地站在左屋门口,听话地没有出声。
乔寿吐了很久,乔贯松闻着呕吐物的味道,脑中乱成一团。
他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七点五十,距离他离开学校过了一个小时零十分钟。
当乔寿终于不再吐的时候,徐羽把他浑身发软的他从地上拉起来,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句什么,乔寿猛地开始挣扎。
徐羽按住乔寿,不容置喙地往外走。
乔寿猛烈地挣扎,但他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并没能挣脱徐羽。徐羽费力地把他往外拖,连嘴唇都用力成了一条直线。
徐羽喘了口气,没怎么锻炼、现在肌rou还因为用力过度而发抖的他实在受不住乔寿的挣扎,于是顾不得乔贯松在场,厉声呵道:“乔寿!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直接叫警察来!”
乔贯松脑子里一团浆糊,但他选择相信徐羽,徐羽的情绪明显不对劲,整个身子都在抖,于是他没出声。
乔寿一声不吭地反抗,被徐羽拽急了,他终于说出一句:“我不去做检查!”
徐羽气笑了,他放开乔寿,乔寿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头靠在沙发座位上,头发散开了一些。
乔贯松赫然发现,乔寿脸上全是纵横的泪痕,脖子上还有不少红痕。
看到那些红痕形状的一刹那,乔贯松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大脑还来不及接受这个消息,徐羽便一个箭步冲到乔寿身前拎起乔寿。
这样一来,乔寿的脖子就又被长发遮住了。这回乔寿乖乖地被徐羽拎着,没再挣扎。
乔贯松问徐羽:“乔寿的脖子——”
徐羽皱眉:“他脖子怎么了?”
乔贯松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