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名片是她半年前无意发现的,它虽然被王雪娥丢在柜子里,却很小心地用保护袋包起来,经年累月也没有一丝褶皱。
王雪娥常常用座机拨打一个电话,而每次都会把她赶的远远的,不让她听见看见。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她打得实在频繁,有时候一天一次甚至两三次,想不注意都难。而且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只有不断回荡的嘟嘟声,和王雪娥气急败坏的骂声。
有一次大着胆子一撇,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卡片。
后来趁王雪娥不在家,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它。
她匆匆记下卡片上的信息,名字电话号码以及公司地址,就把它放回了原位。
午夜梦回,初秋冰冷的风惊得人难以入眠。她细细琢磨着名片和王雪娥的事。稍加联想,故事的前后似乎就形成了因果。
也许这个名片都被女人小心保存多年的,就是她期盼多年的爸爸呢。
爸爸,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她在老师的嘴里听过,父爱如山,撑起家的中坚力量,给予倚靠的孩子宽厚臂膀。她从小区里别的孩子嘴里听过,严父慈父,或高或矮,或弱或强,或贫或富。
她的爸爸,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此时拨云见月,银白色的月华洒满窗前,照亮女孩翕动的眼睫。
她想,她的爸爸一定是个全天下最温柔帅气最高大英武对她最好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来接她,但终有一天,他会带她离开这个炼狱,去森林里,去静水边,过幸福的日子。
清晨,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此时佳苑小区仍静悄悄的,只有大妈扫的沙沙声以及野猫细细的叫唤。
她轻声开始了晨间打扫,从卧室到厨房再到家门口。虽然这个出租屋小的可怜,但对她这种瘦弱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吃力。
她从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一个袜子做成的小布包,打开扣子,里面是几十张一块五角的纸币。拿出一张五角,她仔细数了一遍她的“储蓄”。
这是她半年里从王雪娥手里和自己的餐饮里扣扣搜搜出来的。是她准备用来离开这个地方的“启动资金”。
过去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因为她不知道她能去哪,她听大人们说过拐小孩的人贩子,许多凄惨的流浪儿童。如果她毫无目的地离开,面对的又会是什么呢,好歹现在还有剩饭吃,有书可以读,这是她千方百计求来的机会,她不会放弃。她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
可自从她看到了那张名片,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磅礴的恐怖的向往,无论是对亲人还是温暖的家。对,她从来没有把王雪娥当过家人,虐待殴打并不是爱,温柔和关心才是。她才不会被大人的那一套说辞欺骗,她努力看过一些书,知道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那个名字给予她力量,她蓦然拥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她要找到她的爸爸。
名片上那个电话她试着打过,不是关机就是就是没人接,和王雪娥打过去的结果一样。她猜想是这张电话卡或许是不用了,或是他太忙了没空接电话。
她想去名片上写着的那个地址看看,那是本市的一个公司。她的爸爸应该在里面上班。虽然在本市,但她住的这个小县城去市里尚且要坐动车,更何况繁华的市中心,凭借她的腿脚且保证不被王雪娥发现是不现实的,所以她要攒够一笔钱,一笔可以去市中心的钱。
8:30,她来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八九岁最闲不住的年纪,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孩子大闹在一处,你推我我推你,嘻嘻哈哈地大笑。
她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在教室最角落靠近垃圾桶的位置。她把书包塞进掉着屑的木桌抽屉里,擦干净书桌上马克笔零零碎碎的污言秽语,拿出那本保存得很好的语文课本,聚Jing会神地读了起来。
“丰富,意思是……”
轻声细语被嬉闹盖过,这一隅安静角落无人关注,就像大海里被遗弃的小岛。它颤颤巍巍地接受命运的风暴,同时满怀希望地期待清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