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幸而华夙修为恢复,魂又能归真身,且洞溟潭还干涸了,否则也不知要怎样才能到得了这垒骨座前。
她敛了目光,紧张地咬着下唇,生怕慎渡会从哪里窜出来。
那累累白骨上的说是垒骨座,实则却像是一处宫殿,只是这宫殿并不算得上是宽敞,且并未镶金嵌银,四处甚是简陋,只黑白二色。
门大敞着,里边铺了满地的黑锦,不但算不得奢华,甚至还称得上简陋,连床榻矮案也不见,只一鬼气腾腾的黑椅置于其中。
黑椅上空空如也,墨锦覆于其上。
华夙落至殿门前,圈在容离腰上的手一松,转而拉紧了她的手,往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平静道:“只有画祟在身,才坐得上那座椅,那座椅是鬼气怨愤凝成的,其下是我镇在其中的幽冥尊鬼力。”
“若无画祟在身,坐上那椅子会如何?”容离问。
华夙淡淡道:“会泯灭,被化作鬼气和怨愤汇入其中。”
容离一愣,“你说慎渡会不会已被……”
她话还未说完,华夙便听明白了,嗤了一声说:“不会,这话我不是未同他说过,便是因为说得太多,他才知我便是画祟,才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他能走至如今就算不得太愚笨,又怎会不要命地坐到那座椅上?”
容离微微点头,“那你要如何?”
华夙转身往外看,似不把这众鬼肖想的垒骨座放在眼里。
容离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最外层的环楼上鬼火丛丛,屋瓦上受诡丝束缚的鬼兵缓缓消散,本就已是鬼了,泯灭后连尸骨都没有,好似从未来过这世上,凭空就消失了。
丛丛鬼火烧至外三环楼,这十圈环楼上的鬼兵不止三千,然而却被孤岑所带的三千鬼兵给击溃。
太顺利了一些,顺利得叫人心惊。
容离隐约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慎渡真的跑了,那便已经放弃垒骨座,若当真弃下垒骨座,他这些年的诡计荒废了不说,再在这垒骨座周边布下这纵邪法阵又有何意思。
她忙不迭拉住华夙的手,“我觉得……慎渡应当没有走,小心些为好,他许还留了什么后计。”
华夙皱眉,“这不正好,省得我还得去找他。”
容离摇头,“我怕他在背后偷袭。”
华夙冷冷一哂,“我还怕他?”
容离连忙又道:“我是想你小心行事。”
“无妨。”华夙不以为意,当真没将慎渡放在眼里。
想来也是,画祟在手,且又无洞溟潭水相助,想来只有慎渡搬来天上的神仙,才能扭转局势。
容离却依旧不安,耳边似能听见水声,这水声和填灵渡的浪chao声不同,静静的,好似一汩汩缓慢流淌,近得就在她耳后。
可现下这苍冥城中哪来的水,放眼望去,四处俱是环楼,连口井都不见。
华夙看她神思不属的,额上还冒出汗来,将她别在腰间的帕子扯落,捏着给她擦拭额上的汗,“怎这么紧张,信不过我?”
“不是。”容离拉着她的手问,“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华夙眉一扬,“怎样的声音,若你说的是外边的打斗声,那自然是有的。”
容离又一摇头,“水声。”
华夙不觉意外,“能听见填灵渡的水声并不奇怪,以你如今的耳力,就算是那边的水花溅上碎石,亦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一样。”容离明明已是游魂之状了,仍是觉得心乱如麻。
她话音方落,地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响,隆隆声,仿佛有地龙在翻腾。
容离忙不迭问:“这又是什么声音,你可有听见?”
华夙自然听见了,神色微微一变,垂眼看向地面,只见地上铺砌的板砖全部开裂,裂痕蔓延开来,环楼有几处已现塌陷之势!
可地底却没有鬼气涌出来,里边藏着的压根不是鬼,那会是什么?
容离头晕目眩,好似头颅里有什么东西在钻,跟长了虫一般,撞得她头疼。她忙不迭抬手捂住头,“头疼。”
华夙紧皱眉头,神色变得难看无比,忙将鬼气灌入她的颅顶,然而灌进的鬼气却被冲撞开来。
她忙不迭问:“你先前说,潭眼在何处?”
容离从喉里挤出声音道:“赤血红龙道……潭眼融在了我的灵相里。”
华夙微微眯起眼,“你灵相中的潭眼怕是要活了。”
容离甚是不解,可现下正难受着,无暇去想潭眼怎么会活。
底下轰隆一声,环楼几处塌陷,沉进了泥里,而其塌陷的一瞬,有东西哗啦一声溅了出来。
容离双耳嗡嗡,定睛一看,那溅出来的分明是水。
她头疼得厉害,明白过来,灵相里的潭眼是被这些水牵动,这才晃得她头疼欲裂。
水迸溅而出,只一瞬便淹了三尺高,而垒骨座……自然也被淹没了一截。
华夙神色一沉,“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