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唇一动,“名嵘。”
鱼仙心悦,“自大人住下,来这造次的小妖是越来越少了,大人会走吗。”
“不走。”容离淡声。
这得了赐名的鱼仙摆着尾,“大人可是拿了潭眼?”
容离睨他一眼,“拿了。”
这鱼摆动的尾缓了些许,好似怔了一瞬,半晌又道:“多谢大人护下潭眼。”
容离浑浑噩噩地想,她当洞衡君的时候,好似算不得无心无情,也可能……是故意装出了一副有心的模样,才赐了灵气又赐了名。
往事如烟般蒙在眼前,容离回过神时,险些不知身在何处,一看四处全是冰雪,还倒了一片鱼仙,这才回过神来。
老鱼仙仍在求饶。
华夙怎可能饶他性命,“你可还记得你做过之事?”
老鱼仙闷声不语,翻身跪地时已掘尽浑身气力,他魂灵单薄,如今又被禁锢着,魂灵的脸上翻出了大片幽绿的鱼鳞,鱼鳃鼓着,就连腿也缓缓鼓起,好似快要支撑不住化出鱼尾了。
华夙俯视着问:“先前幽冥尊戕害陈良店里无辜凡人时,可是你在旁助纣?”
老鱼仙认下,“是幽冥尊特地来洞溟潭求了潭水,但……”
他神色怵怵地朝容离斜去一眼,依旧难以置信,“但洞衡不肯,我便悄悄见了幽冥尊一面,想知道他能给什么好处。”
容离嘴角一翘,饶是她不记得从前之事了,却还是清楚自己不会轻易答应。
老鱼仙猛地敛了目光,哪还有先前半分飞扬跋扈的样子,只一个劲儿做小伏低,“幽冥尊看出我与洞衡不合,便说若我助他,他便能设法让洞衡承伤。”
“承伤?”华夙面色骤冷。
容离自然知道这“承伤”承的是什么,她慢声道:“幽冥尊说到做到,在你替他淹了陈良店后,便将他身上的业障全用法阵转到了我身上。”
华夙凤眸一眯,“是这样么?”
老鱼仙不安道:“不错,但洞溟潭底向来只洞衡君能下,我虽知她受业障牵制,但我下不得潭底,故而拿她无甚办法。”
容离神色一凄,翘起的嘴角往下摁了点儿,果真和她所想相差无几。
她一往前走,赤血红龙便跟了过去,果真是寸步不离,这护主的念头就跟刻在了半魂里一样。
华夙侧身往后一步,走去扶她,转而又对老鱼仙道:“后来你那一棒是如何砸她颅顶的?”
老鱼仙心惊胆战:“自幽冥尊死后,慎渡是第二个来借潭水的,当时潭水还在,我自然愿意,我取了潭水后,刻意让小鱼仙将消息散出,洞衡得知后便出了潭底,试图制止,不想被我一棒砸上了颅顶,后来……”
容离慢声:“后来你再想动手,我却走了,你去苍冥城助慎渡,我让赤血红龙也跟着进了苍冥城,好看看你是不是又想害人。”
闻言,沉默许久的赤血红龙面无表情道:“君上令我制止名嵘,并入苍冥城寻破解业障挪移之法,可惜去晚了一步,制止不得,一无所获。”
名嵘……
容离陡然想起,方才她恍惚中想起旧事的时候,不就念了这名字么,合着……当年那小鱼就是面前这害了她的青皮鱼。
虽只记起了这么一件旧事,但她隐约懂了华夙被慎渡伤时的黯然神伤。
难得好心相待,却被负成这般。
容离别开眼,不想看这老鱼了。
名嵘浑身颤抖:“如红龙鱼所说。”
赤血红龙目露迷蒙,好似陷入了回忆中,语调平平地道:“君上身承业障,又受重伤,走得越远,洞溟潭便干涸得越快,因潭眼未藏在别处,就在君上灵海。”
她一顿,面上无甚神情,好似喜忧俱与她无干,“君上修为之所以止步不前,是因渡劫不成,只一法能度过此劫,且洗去业障。”
华夙淡声:“再世为人。”
她皱着眉头,好似想生气,可思绪又被心疼占据了,她伸手往容离腕子一圈,那人往身边带近。
容离想不明白,什么劫得重新做人才能渡。
赤血红龙又道:“这劫若是渡不得,君上只能永世轮回,何时渡过此劫,何时不再轮回。”
容离想不明白,可眼一抬,便撞上了华夙那沉沉的目光,总觉得这鬼好似猜到了。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名嵘伏地,“大人饶命,我是魔怔了,这才屡次受蛊惑,日后万不会如此。”
容离心觉哀楚,一看见这鱼仙,不光颅顶疼,还好似能听到陈良店那些无辜凡人的哭喊,还会想起华夙让她拦腰砍断画祟的时候,那痛而隐忍的模样。
她轻声道:“你可还记得你害过的人?你不过是魔怔了两回,可那些人却连命都没了。”
名嵘抖着身紧咬牙关。
容离又道:“那些业障,起初最该落在你的身上。”
华夙五指一张,被锢在原地的鱼魂登时腾起,被她抓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