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看了一阵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装作一副未出门寻欢作乐的模样。
“他走了。”华夙又道。
容离这才睁眼,一晚上未睡好,醒来时浑身酸痛,还头晕目眩的,“他回屋了?”
华夙冷笑了一声,“他若多看一眼,我定把他眼睛给剜出来。”
容离坐起身,“又没把我看亏,何必伤及无辜。”
“你又在为他人说话。”华夙轻哼。
容离思忖了片刻,“那夜死的陈林媳妇,白日里给这屠夫送来了一头死猪,这两人间还有些龃龉,此前遇事的孩童也是因上过山。屠夫许当真是凡人,但盲女定有蹊跷,也不知是不是学艺不Jing,我竟看不见她身上的业障和福报,干净得古怪。”
华夙颔首,“我知道,明日出了村后,去临近的镇上看一眼。”
容离疑惑:“去镇上干什么?”
华夙冷笑:“这盲女哪是能憋得下怒气的。”
“可我们还未找到浇灵墨,这就要走了?”容离皱着眉头,“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不就是为了浇灵墨么。”
华夙忽将手指抵在了唇上。
容离抿起唇,侧耳细听。
主屋里,盲女声音低低的,好似半梦半醒,“你去哪儿?”
那屠夫压低了声音道:“去上了个茅厕,吵着你了?”
盲女摇头:“茅厕怎是这个味儿,从哪儿沾来的香味。”
屠夫解释说:“你睡昏头了,哪有什么香味,顶多是茅厕的臭味,你闻错了。”
盲女也未追问,当自己是真闻错了。
天大亮,屠夫还在屋里呼呼睡大觉,盲女却已经拿着屠夫换下来的衣裳要下山洗。
容离老早就醒了,假模假样地支起窗,恰好看见盲女捧着木盆要往山下走,“夫人又要下山?”
盲女闻声侧身,灰白的眸子眨也不眨,颔首道:“他干这行当,身上不免沾腥带膻,这不,又脏了,得到河边好好搓洗才行。”
容离心道,那衣裤上沾的未必是腥膻,也许是脂粉香。难怪盲女日日都要洗衣,怕就是那屠夫的衣裳夜夜都沾了脂粉香。
盲女又道:“庖屋的灶台上有蒸热的包子,姑娘若是饿了便自个儿去拿,不必客气。”
华夙轻哼了一声,“也不知包子里包的是什么,你能吃得下嘴么。”
容离欲言又止,见那盲女转身要走,只好道:“承蒙夫人收留,今儿天好,我那同僚应当要到村口了,我也一道下山,去村口等她。”
盲女面无表情地点头,“那好,你和我一起下山。”
山路虽是修过的,可依旧不好走,且不说这路上枯枝落叶还堆了满路,无人清扫。
容离捏着华夙的衣角,慢腾腾往山下走,一双眼仍不住往这盲女的后脑勺瞟,想想又觉得后脑勺长眼能有什么用,又看不着前路。
盲女端着木盆,面色甚是平静,不像昨夜在院子里时捶胸顿足的。她走路时不爱说话,许是在心底默数着步数的缘故,唯恐算错,就走岔了。
华夙淡声道:“她身上确实干净得古怪,我从未见过如此之人,她这么个瞎了眼,还日日照顾一个屠夫的衣食起居,怎么也该在命数里留下点儿痕迹。”
容离心道,可惜什么也没留,干净得离谱,好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华夙又道:“我只见过一种东西身上会如此之干净。”
容离猛地回头,杏眼一眨。
华夙朝飘在半空那小剥皮看去,“穿了人皮的剥皮鬼。”
容离不解,可这皮画得再像,也该是会露出破绽的。
华夙冷声:“从人身上扒下来的皮,皮是扒了,可业障福报却不跟着被扒过来。”
小剥皮垂眼,冲着容离摇了一下头,把怀里的皮搂得更紧了,不愿承认剥皮鬼会做这等凶残之事。
容离忙不迭朝盲女身上看,想从她身上找到一道剥皮会留下的伤疤。
华夙见她走路走得神思不属的,还险些被树枝绊倒,生气地伸手去扶,捏着她那细瘦的手臂说:“走路不好好走,是不是急着化鬼跟我进苍冥城了?”
哪能呢,容离摇摇头,垂眼盯着脚下的黄泥地,一步步慢吞吞地走。
华夙面色冷淡,“头回见到时,我只觉得这盲女不该是剥皮鬼,因她身上没有鬼气,却未怀疑到妖上。后来想到,就算是妖邪一类,也能往身上套个人皮。”
她一顿,“这人皮要在人还活着的时候扒下来才新鲜,其间人不免挣扎,一挣扎便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若是有磕碰淤伤和勒痕之类的,这皮便毁了,算不得是顶好的皮了。”
容离听着这话,隐隐觉得身上疼,那被扒皮的人得有多痛。
小剥皮小心翼翼地看了容离一眼,原该木讷的眼珠子竟灵动地转了转,喉里挤出了点儿生涩的话来,“不要人皮,现在的皮,很好。”
华夙一哂,“哪有剥皮鬼不喜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