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祁安时,容离在竹院里住过许久,夜里常常被竹叶声惊醒。
华夙道:“这不就来了。”
门骤然打开,一个佝偻着背还瞎了一只眼的老人站在里边,面无表情地问:“何事。”
华夙淡声道:“找敲竹鬼。”
容离总觉得这敲竹鬼有些耳熟,随后才想起,在容府时,她令小芙去收买了个道士,那道士曾有提及,只不过他说的是“鬼敲竹”。
夜里过竹林时,会有听见竹子被砍得噼啪作响的声音,前路被断竹拦住,次日一看,林中却不见断竹。
可华夙来找敲竹鬼做什么?
老人脸上本连丁点神情也没有,闻言微微瞪大了浑浊的双目,慌忙想关上门,可门被华夙抬手抵住了,饶是他使尽全力,也未能将门合上。
华夙气定神闲地抵着门,“我许久前便想来找你,可惜时机未到。先前怕你逃了,现下无这担忧了。”
老人浑身颤抖,双目大瞪着,仍在用劲,可身前的门扇却纹丝不动。
华夙轻呼一口鬼气,明明那鬼气好似飞烟,老人却猛地收手,转身便遁入地下。
容离愣住了,见华夙踏进门槛,忙不迭跟了上去,走得太急,险些磕着腿。
进了屋,她才惊觉院子里全是矮竹,竹叶在地上积了老厚。
容离讷讷:“那老人难不成就是敲竹鬼?”
华夙颔首,并未应声,站在院子中缓缓转动着眸子,连一寸地也未遗漏。她蓦地扯开容离攥在她衣角上的手,朝远处拍去一掌。
院子里铺着的石子陡然被掀起,哗啦一声被震到了别处,底下的黄泥露了出来。
足下土地好似被什么东西拱起,竟鼓出了一个小土坡。
容离险些没站稳,忙不迭抬手扶上了身侧的竹树,那竹子猛地摇晃,好似要将她的手甩开。
这竹子竟还是有灵智的,摇动时叶子簌簌响着,像是在叫嚷。
容离想把手收回,不想竹子一动,将她的手夹在了其中。手被夹住的一瞬,她好似听懂了这些竹子在说什么。
“救。”
“救救。”
不是想甩开,分明是在求救。
竹子为何要求救,是不想被敲竹鬼劈开么。
容离回头,只见华夙手伸入泥里,半条手臂埋入其中,还半蹲着身,银黑两色的发辫在脚边蜿蜒。
华夙猛地将手抽出,手中擒着一团黑雾,她一甩手臂,手中黑雾陡然凝成人形,可不就是那老人么。
敲竹鬼化作人形后,华夙的五指正巧擒在他的脖颈上,指甲变得尖锐,在其脖颈上抠出了五个血孔。
华夙冷声道:“你这敲竹鬼入了泥便如鱼归水,可惜还是没能逃过我的掌心。”
敲竹鬼被扼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中只能发出呃呃的轻呼声。
华夙垂眼看它,凤眸微眯,“你是不是没想到,我竟还会回来找你。”
敲竹鬼一张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原本不想找你的,毕竟你当初也是受幽冥尊所缚,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只能做什么。”华夙冷声道。
容离远远站着,手还被夹在两棵竹子之间,那竹子许是怕将她夹疼了,未敢夹得太紧。
她干脆不收手了,任其夹着,听罢心下一惊,不想这敲竹鬼竟还与幽冥尊有牵连。
华夙冷冷看他,“我不得已离开苍冥城,此前也曾来鬼市找过你一回,你却四处躲我。”
敲竹鬼瞪着眼,眼珠子微微突出,一双眼好似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般。
华夙嘲弄道:“你是不是还想帮慎渡再做一支画祟?”
敲竹鬼身形便淡,好似魂灵要被捏碎了,他哑声道:“你怎么知道……”
华夙蓦地松手,敲竹鬼跌落在地,抚着自己的脖颈猛喘气。
她道:“慎渡迟早会这么做。”
敲竹鬼喘了半晌,许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佝偻着背,喘气声甚是沙哑,半晌才道:“我不过是个削竹子的鬼,没这能耐为大人做画祟。”
华夙一嗤。
敲竹鬼抖了一下,“大人百年前曾托我削竹,自那之后,便未再找过我。”
华夙抿唇不言。
敲竹鬼又道:“饶我一命,我不帮他,只帮你,你想要多少支画祟,我便替你削多少支。”
容离听愣了,如画祟这样的器物,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么。
华夙冷冷一嗤,站直了身低头看他,眼中净是不屑,“你若还能造出一支画祟,也不必如今日这么惨了。不过,就算你和慎渡有当初幽冥尊的能耐,也万不能再造出一杆画祟来。”
敲竹鬼浑身一僵。
华夙又道:“我今日来此,本意不是想要你的命,当初幽冥尊屠村,祭活人魂数千,将凡人尸埋在竹下,好让听仙竹被怨愤浸透,随后才令你削竹前,除此,他还做了什么?”
敲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