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铄转身进了屋子,后妃尚且没到,景启却醒了,吉忠正在喂茶,景铄一手搭上吉忠的手,嘴唇微翘道:“公公,还是孤来吧。”
吉忠见此奉上茶碗退下去了。
景启的的确确是体虚才晕倒的,不过那只不过是脉象上能看出来的罢了,脉象上看不出来的病症尚有许多。
景启此刻虚弱至极,气若游丝,见景铄捧着茶碗递在唇边,下意识就想抗拒,深深喘了几口气才道:“是你,是你,朕、朕要杀了你。”声音极其之小,但偏殿之空旷景铄听的还是很清楚的。
景铄一笑,将茶碗微斜,茶便漾到景启唇间:“父皇省些力气吧,此刻杀了儿臣立谁为太子呢?景铖么?还是景锴啊?”景铄拧着眉故作思索之态,又道:“还是景锴吧,毕竟他现在手握骠骑营,儿臣的御林军也才能堪堪挡住他,儿臣倒是不知道景锴何时入了父皇的眼了,连景锴断了景铖一条腿这样的事父皇都能忍。”
景启气极十分想给景铄一巴掌,最好此刻能立即坐起来写上一道废太子的诏书,可惜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瞪大眼睛盯着景铄。
景铄擦了擦景启嘴角的茶渍,又道:“父皇放心,儿臣不会杀了您,儿臣此刻要去送滇安候回府,顺便问些事情,父皇早些睡吧,儿臣明日一早再来看父皇,哦对了,今夜是肖贵妃侍疾,父皇可喜欢?”
放下茶碗,景铄转身出了屋子,全不管榻上的景启如何呜咽。
景铄送滇安候回府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仿佛只是单纯的送滇安候回府,马车拐了几个弯之后,滇安候才开口:“铄儿有事要问我。”
景铄一笑:“舅舅所言不错,铄儿有事要问舅舅。”
不等景铄提问,林知远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你母妃究竟是不是死于他手,我只知,那日他从你母妃宫里出来不过两个时辰你母妃便薨了。”林知远神色蒙了些黯然继续道:“你母妃诞下你之后他便禁止任何人入毓秀宫探望,太后也不例外,终日里只有进进出出的太医,论问哪一个都说你母妃诞下你之后身子虚调理不得,怕是难长久,可我没想到你母妃真的就没撑过去。”
林知远说完,明明没给景铄什么肯定的答案,可加上那日景铖酒后所言,那事竟容不得景铄怀疑了,景铄握了握拳,后将怀中揣着的那日从毓秀宫摇篮被子里取出来的那几张纸片递给了林知远。
“舅舅且看看,这是何物。”
林知远接过纸片对着马车里的烛台晃了晃,瞧不出什么就几个字而已,但林知远却笑了笑:“你母妃还真是聪明,竟用了这法子。”
林知远将纸片放在火苗上烘烤片刻过后,纸片上接浮出了几行蝇蝇小字,林知远并没看纸片而是重新递回给景铄,都这把年纪了,有些事糊涂一些也好。
景铄接过纸片将几片拼起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景启当初做过的事情,从林家如何扶持景启坐上皇位到景启得知林知卿怀孕便开始谋算着如何杀了林知卿如何杀了林知卿腹中皇子再到景启当年递给林知卿那杯毒酒时是如何表情。
坐在晃晃荡荡的马车中读完纸条上那些清晰却血淋淋的事实,景铄再难压制心中的怒气,景铄知道他的父皇从来都不喜欢他,也从未祭奠过他的母妃,景铄无数次的猜过缘由,却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是这样的原因,明明那个女人是亲手送他走上皇位的,他怎么能,他怎么下得去手!
景铄咬了咬牙关,想到如今景启的情形,景铄心中的愤怒才堪堪消退了一些,他不会就这样放任景启死去,他要景启时刻保持清醒,他要景启眼看着握了半辈子的江山一点点攥到他的手上,他要景启清清楚楚的听着景启所在乎的一切是如何崩塌、消亡,当初母妃所受一切,儿时至今他所受的一切他都要还给景启!
林知远下了马车,站在府门前轻轻拍了拍景铄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便转身进了府。
云锡回到寝屋将怀中的荷包放到了书案上便坐到软榻上饮茶读书,正要唤人抬水沐浴之际,外面有人通传子离来了。
子离进屋一如既往地白衣浅笑,一如既往地单纯纯洁,跟着子离的小太监奉了个篓子来,云锡瞧了,里面放着几块心熏香饼子,子离浅笑道:“太子妃,前日殿下赏了子离些香饼子,子离想着太子妃也该是喜欢的,带来些给太子妃熏着。”
云锡弯唇浅笑道了谢,抄起一块香饼子闻了闻,是云锡喜欢的味道。
子离坐了片刻便走了,却在门口处顿了脚步说道:“子离之前献给太子妃补身的丸药太子妃可用没了?”
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什么关于丸药的印象,好大一会没回子离的话,却见一旁的清然屈膝对子离道:“回子离公子,还有几粒,奴婢平日里都伺候太子妃用着的,公子放心。”
子离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姑娘了。”说完转身勾了笑。
看来还真的在慢慢忘掉之前,就是不知道等将他弄出府那天能不能彻底将前尘忘个干干净净,如此到时他方才能求助无门啊,子离想着刚才云锡对那香饼子的满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