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深呼吸以让自己紧张到亢奋的身体冷静下来,然后慢慢的将脚掌全落在地上,再一点点将身体的重量全加上去。当她最后成功站起来时,已经数不清过了多久了。这耗费了杨希巨大的体力。当她能举起手时,她还能尚且为自己的打气加油。但现在,她脑子里几乎已经没有其他想法,除了一句不断重复着的话:
到Cao作台去,继续手术。
她就这样缓慢的、艰涩的、吃力的颤颤巍巍走到了Cao作台前。她几乎没来得及站定,就在眯着眼凑头去看显示屏上的选项时失去了平衡。
功败垂成。
杨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用尽最后的力气蜷起了身体。脑海里闪现的全是她赤身瘫倒在地上,内脏肠子流了满地的画面。她的胳膊彻底没了力气,或者说她已经连胳膊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腹部的切口暴露在空气中,器官流了出来,跟随下降的身体一起自由落体。它们会摔个稀巴烂的。
杨希认命的闭紧眼睛,出乎她意料的是,几乎是下一秒,她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大卫及时出现,接住了倒向地面的她,同时接替她失去力气的胳膊揽住了已经少量流出来的器官。杨希劫后余生般喘着气,无暇说话,靠倒在大卫的怀里,手指无力的抓着大卫健壮的臂膀。她已经被彻底吓懵了。
“你还真是......”大卫将杨希抱回手术台,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放松,剩下的交给我吧。”
他冷静地将杨希调整成一个适合的姿势,从器材储备里取出无菌纱布,用温盐水润shi纱布,shi敷已经暴露在外面的内脏。一系列动作迅速又高效。杨希怔怔地看着大卫,不确定自己这是得救了还是又要被耍着玩了。掉出来的器官不能直接塞回体内,容易导致腹膜炎。大卫一边处理一边解释。
“能突破麻药对身体的作用,在移动的过程中还保护了器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大卫轻声安慰着,“但你不该乱动的。”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回来?”杨希从吓懵的状态恢复了一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大卫蓝色的眼睛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近乎怜爱的在她煞白的脸上吻了吻,仿生肌肤冰凉极了:“很好,知道我不能信任。”
“......你去哪了?”
“我在隔壁处理那只异形。已经泡在了药水里,一会带给你看看。”大卫眼里跳动着兴奋的火焰,“这是我用人类基因改良过的,活性很低,要在母体里待足够长的时间。”
杨希转了转视线,没有搭话。大卫带上了消毒手套,正在为她缝合腹部切口。
大卫继续说:“发育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宿主发现并取出。下一代应该要再改进。”
杨希叹了口气,涉及异形时大卫的痴迷简直是神经质的狂热:“你能闭嘴吗?”
空气在一刹那安静了,大卫停止讲话,无机质的双眼看着她。
她太累了,心力交瘁的疲惫。麻药的副作用已经冒出来了,恶心、胸闷、头晕。大卫滔滔不绝地谈论那只刚从她体内被徒手扯出去的异形,恶心、厌恶与疲惫在积压,逐渐突破阈值。濒死让她有些破罐子破摔:“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的想法如何,你都成功了。你培育出了心中最完美的生物。求你了,就只是现在。闭嘴好吗?”
“你太累了。”大卫怜悯地看着她,手下却毫不留情的扯开了缝合到一半的伤口,大片的鲜血像瀑布一样流了出来。杨希因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而瞪大的双眼,她张着嘴皱着眉,脸上充满了吃惊和愤怒,还有些恐惧,“人类永远做不到依照纯粹的理性行事,不是吗。小保姆瓦尔卡?”
杨希好半天才想起这是契科夫短篇小说《渴睡》中为了睡觉而杀死哭闹小主人的女仆。她已经不敢逞口舌之快了,沉默着试图去捂住伤口。大卫为她止了血,却不再缝合。微微侧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杨希,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处理不听话的人类。
“嘿....”她虚弱地说,舔了舔干涩的唇,“你不能杀我,宇宙间那么多的意外事故,你不可鞥全部处理的。而且,关于异形、关于你、我还知道不少呢。”
“这听着像个威胁。”大卫说,他用手指在杨希嘴上点了点,后者闭嘴了。
大卫的好奇心是蓬勃且旺盛的。在充分解开杨希的谜团前,大卫不会真的杀掉杨希的。但惩罚是必须的,他需要树立威信以在杨希心中建立等级与权威。大卫当下在心里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