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宋明栖只觉得身上麻麻的,还以为是自己过度紧张,时间一长,手脚就开始感觉到酸胀,脖颈硬麻,喘不上来气,感觉脑袋像是个随时会炸开的气球。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不太理解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以及建在房间里的密道,现在看来这些都是晏穹宇别出心裁的设计。
越来越多的红灯,如同此起彼伏的音符,看不见又摸不着,却能准确无误地击中大脑中最薄弱的部分。宋明栖略带痛苦地皱起眉毛,晕眩感让他没办法思考,只能顺从晏穹宇的意思听他讲下去。
“你的父母是很称职的老师,教书育人,孜孜不倦。那个时候我在柏大读MBA,法学院和商学院联合演讲,我有幸听过你父亲的课,讲的不是经济学,而是未来。”
晏穹宇从口袋里拿出一对无线耳机,小得几乎可以隐形,自他戴上之后,周围的空气像是静止一般迅速下沉,继续说道:“不过他是个很消极的人,法律是人性的最后防线,如此发展下去无非两种结局,崩塌和重建,lun理道德将会重新占据高地,仇恨和私欲也会变成武器,犯法者依旧存在,执法者无计可施。”
宋明栖想到他们家那一面墙的书柜,以及终年挥散不去的油墨味。这些话很像是他老爹的风格,学者的末路就是在想象中无数次杀死自己、重生,再死去,但他那个时候太小,有些太深奥的字眼只停留在表面,等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确实能够体会到无处话凄凉的无奈。
“于是我私下里找到认识他的机会,想要邀请他加入我的计划,我们对未来都有过畅想,想来应该很有话题可以聊,但是你父亲拒绝了我,实在是太可惜了。”
“计划?”宋明栖忍着头痛,嗤了一声,“你说的就是那个以人脑换人脑,延续记忆的宏伟蓝图?晏总,做人不要太贪心了,估计我老爹也是这么劝你的吧。”
“他觉得我是异想天开,让我不要来找他了。后来我还去过你家,你母亲很会炖汤,不过我没能待到午饭就被赶出来了。你不记得我很正常,但我很早就知道你了。”
宋明栖当然不可能记得晏穹宇这号人物,十几岁那会儿他忙着逃课,忙着和魏尧吵架,回家就是蒙头大睡。不过确实听到父母在隔音不好的隔壁屋子里连声叹过气,还以为是发愁自己今后的出路问题,原来是为了躲一个不想见的人。
“后来,我认识了丁翡。”
这两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一起简直和夏雪冬花一般新奇,但是也不是不可能。丁翡有过短暂的社会生活,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关门大吉,还惹了一身的债,能独善其身到现在估计背后的靠山很不简单。
“因为是宋教授的学生,我跟他聊过几次,也给过他一笔钱投资,可惜他没什么经商的头脑。”晏穹宇像是在回忆,慢慢悠悠地说,“后来他找我想要摆平一些事情,都是举手之劳我就答应了。说起来,你还没谢谢我呢。”
“你是说……”
宋明栖脑子里划过一段十年前的记忆,丁翡冒险救了他,到头来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晏穹宇。
他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难受,像是含了一块怎么都不会化掉的冰。丁翡骗了他不止一次,而且看这个样子,接下来还会有。
丁翡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笨拙但耐用的钓鱼竿,晏穹宇的最终目标很明确,经过几轮的劝说,宋教授终于答应和晏穹宇见上一面,可是那天又借由爽约,搞得双方不欢而散。丁翡受着夹板气,又害怕晏穹宇把他之前做的事情全都曝光,不得不再一次拨通了宋教授的电话。
第11章 月12日,省际高速路段发生大型追尾车祸,肇事司机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驾驶一辆小型别克百米内时速超200,直接撞上了前方的车辆,造成伤亡五十名,悉数送往就近医院治疗。而伤势最严重的宋教授夫妻俩被迫从雁华医院转往他院,途中突遇另一个重症,从而错过治疗时间身亡。
原来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你一定在想,要是没有我这一切肯定就不会发生了。”晏穹宇说道,“可是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冷到我认为老天都在帮我。我很惋惜像宋教授这样的英才早逝。如果他能早点答应我,丁翡就不会打电话给他,也就不会发生车祸了。你说呢?”
真是个畜生。
晕眩的感觉越来越猛烈,宋明栖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天晚上的记忆就如洪水猛兽般扑过来。
啊,对了。
他想起来了,那通来自医院的电话实际上是丁翡的来电,那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通话,第一句话却是让他抓紧时间带上宋明茗来医院一趟。
刺鼻、冰冷的消毒水味,绝望、痛苦的急诊室门前,一言不发的宋明茗,摇摆不定的树影,还有试图安抚他但很聒噪的警察们。他的脑子里甚至还出现了幻听,是宋明茗,他的亲妹妹,在质问他为什么要签下那该死的转院同意书。
此时,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微风,带着冰凉的雨意,突然记忆中某一画面重合。包括一些声音。
离他们兄妹两人不远处,一个瘦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