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当国君的那个善心发作,要打听细节为周闻清主持公道。
“正是,陛下,昨日傍晚臣受邀到李侍郎府上共度上元佳节,不到戌时便听家中传来噩耗。说是闻清在祈愿楼前与人起了冲突,不幸遭遇毒杀。”
“那人身量矮小,膘肥体壮,下手极其凶残。不仅妒嫉闻清生得俊朗剜去他的双眼,还煽动匪民对他加以拳脚施暴。”
“可怜我儿,晌午时还好好的,怎得几个时辰不见就.............”
周远悲从中来,纵横的老泪那叫一个止也止不住。
国君大人却生是给听笑了。
身量矮小?
膘肥体壮?
妒忌周闻清生得俊朗?
蔺衡:不信谣,不传谣。
他当然懂百姓们怕官兵追查凶手给自己带来麻烦,一心想要回护所以故意反着说的好意。
然而周远歪曲事实,添油加醋的本领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那依周卿的想法,倘若抓到行凶者,该当何置啊?”
周远见蔺衡发问,立即膝行两步:“回禀陛下,依臣拙见,此人心性恶毒,胆敢当街残害朝臣嫡子。理应将其痛打一百大板,再抽筋拔骨,枭下首级挂在城门曝晒千日,以谓我儿在天之灵!”
好样的。
合着这一家老小是荒yIn狠厉占了个全。
狱牢特制的行刑板用铁皮包裹,重达十几公斤。莫说一百,就是十棍下去也能叫人皮开rou绽,饱尝折磨。
打完还要抽筋拔骨,枭首示众。
周大人这番爱子心切,难怪会养出周闻清那种废物脓包。
蔺衡浅笑:“就依周卿说的办,来人,请周大人上刑凳。”
众臣:“???”
周远:“!!!”
“陛、陛下,您这是何意?!”周远冷汗猛然shi透后背。“臣并非凶手,岂能...........”
“岂能冤枉替人受刑,对罢?”
蔺衡补充完他未说出口的话。
“周卿,你可是要与孤讲道理?”
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却莫名让人生出胆寒之意。
是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位高权重者便是天道。
不公平。
但很解气。
看着周远吓得瑟瑟如塞糠的样子,蔺衡不觉心情大好。
于是愉悦起来的皇帝陛下决定让他死个明白。
“周闻清好色成性,屡屡做出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勾当。你身为父亲,不严加管教不说还恣意放任,此罪其一。”
“昨日不凑巧,他当着孤的面觊觎南憧国主,孤便一怒之下剜去了他的狗眼。你今日所言字字不敬,句句僭越,此罪其二。”
“在官言官,太平溪的百姓在你管辖下灾害不断,民不聊生。徇私枉法,藏污纳垢,此罪其三。”
“孤派人去查探过你近月余的出行记录,从称病不肯上朝起,进出勾栏歌坊五次,为纳妾一事痛殴夫人三回,与戍卫边境的小舅子陈岸互通书信两封。于私你不怜发妻,于公你不忠社稷,此罪其四。”
“周大人,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冤枉吗?”
周远遭接二连三的当头棒喝砸昏了脑袋,满脸不忿褪去,就只剩死气沉沉的绝望。
此刻的他宛如茅坑里的一块臭石头。
昔日的同窗、同僚以及门生,看向他的眼神无不充斥着嫌恶和鄙夷。
几个不论明里或暗里交好的大臣也生怕被连累,不约而同退后几步,势在与其划清界限。
事已定局,无需蔺衡开口,侍卫早一左一右架着曾经风光无限的礼部尚书拖往狱牢。
比起死不足惜的周远,朝臣们的重心显然更偏向突然出现的南憧国主。
传言后宫受宠的美人至始至终就那一位。
有子嗣定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
蔺衡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凛然肃穆,嗓音低沉有力。
“传孤御令,即今日起孤为国君,慕裎为国主。尔等必当尊他敬他,以君王之礼仰目于他。”
“这万里山河,孤与他同眠共枕。若有逆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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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殿。
彼时并不知道自个儿刚升为一国之主,获赠了半壁江山的太子殿下正在悠哉游哉的品茶。
上好的云雾秀颀饱满,芽叶紧裹,置于水中纤毫自游。瞧着是色泽通透,细嗅亦扑鼻芳香。
一侧炭火盆上还吊着红泥小炉,丝丝白烟缭绕,阵阵水沸微腾。
慕裎盘腿而坐,颇有兴致的从醒茶起始,直至泡出清亮碧滢的茶汤。
整套工序作罢,他浅浅勾唇,朝着殿门方向一声轻笑。“我已恭候阁下多时,既然已来,又何必遮掩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