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晒余晖铺洒殿檐,浅橙和赤金混杂,使得肃穆的皇宫看上去无端有了零星烟火气。
批完折子的国君大人老早便回了长明殿,顾不上用晚膳,先使唤宫人将太子殿下所需的物什准备齐全。
他自个儿也没闲着,溜溜达达到厨房研制了两碟子点心。然后在四散弥漫的香气中,等着小祖宗的临幸。
慕裎还沉浸在鼓捣机关的乐趣里。
待他顶着那张好看到出奇的脸颊,衣衫松垮从暗道钻出来,蔺衡长达一个时辰望妻石般的张望才得以消停。
“怎么这么晚?”
太子殿下正拿shi绢帕擦拭衣摆,捕捉到话语里的急切意味,忍不住调笑:“天亮堂着呢,就等不及要和我睡觉了?”
“什么啊...............”国君大人面色一红,折身将点心捧到他跟前。“尝尝?”
蔺衡神情里带着些孩子气,眸子亮津津的,活像只小nai狗在昂头等夸。
慕裎不禁莞尔,薄唇微启,下颌朝碟子方向伸了伸。
意思不言而喻。
向来在这茬儿上脑子不大好使的国君大人,这次也丝毫没有让人失望。
他会意的点头,抬起双臂,连碟子带点心一股脑送到慕裎唇畔。
然后......................他的小腿骨就麻了。
“你是打算让我低头拱食?还是希望点心自己跳进我嘴里?!”
慕裎十分想把铜盆扣他脑门上。
“手上有灰瞧不见?喂我呀。”
蔺衡原本怨念的在揉腿,听清句尾三个字后,立马抿唇傻气一乐,依言捏去块莲花状的糖饼。
撇开对文武的崇尚,南憧和淮北最明显的不同,大抵就在吃食上了。
淮北在这方面一扫文人墨客的雅习,糕点扫眼而过琳琅满目,但样式多半呈方正,看着中规中矩。
而南憧虽说是各种秀气的点心摆在更秀气的银碟里,可里头夹裹的馅料却极丰富。
一口红豆饼入口,香甜即刻充斥得满满当当。慕裎那句‘风味绝佳’的形容词,绝不是空口白谈。
蔺衡揣着笑意一连喂了好几块,小祖宗仍不满足,嚼够红豆饼又眼巴巴望向旁边的小碟。
“这会儿少吃些,还得留点肚子用晚膳呢。”
馋虫被勾动的慕裎哪里肯听劝,见他要撤走,忙探身将托几搪住。
蔺衡无奈,在人鼓囊囊的脸颊上轻戳。“都贵庚了还护食?你若喜欢,明儿我再做就是了。”
明儿再做。
慕裎倏然想起梦里蔺衡说过的话。
‘你喜欢的糕点我都会做,回头一样样做给你尝。’
表露心迹的茬儿是落了空,那总得在别的上面讨回点利息罢。
太子殿下依恋不舍的放弃继续进攻,唇角一抹,轻快下达旨令。
“明儿我要吃个酥酥脆脆、绵柔软糯的甜饼,陷儿要有嚼劲,但一掰开就能流淌,最好回味还带着三分花香、七分果香。”
“份量别太大,也别太小。至于形状嘛...................除了长的、圆的、方的、扁的、都可以。”
“那你接着吃。”蔺衡毫不犹豫把点心塞回去。“要不就杀了我。”
慕裎一顿,真就拿绢帕当吊绳,作势要把这个出言反悔的狗皇帝给勒断气。
蔺衡只得一脸苦笑的躲开。“小祖宗,我每日上的是朝堂,不是厨房,你是不是对我国君的身份有什么误解?”
“国君怎么啦?”
慕裎叉腰,不过近距离一相比,略矮的身量就让他的威慑力跟着弱下一畴。
蔺衡在‘低头俯视’和‘松缓腰背’间迟疑片刻,最终果断选择了后者。
“做个本太子满意的点心,或者,试试本太子的手艺。”慕裎暗暗踮脚,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你选一个。”
很好。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蔺衡面前。
一条是死路。
另一条...............也是死路。
二者唯一的区别,就是死相难看,以及死相无比难看。
“好罢。”
蔺衡沉沉叹气。
“为殿下洗手做羹汤是我的无上荣幸,欢迎殿下明日同一时辰驾临长明殿品鉴,届时我一定对殿下提出的建议进行自我反省和虚心改进————你的匕首可以收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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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裎玩转的那把短匕上嵌有猫眼石,袖珍小巧,在夜间会闪出粼粼碧蓝幽光。
看着既古朴亦显诡谲。
蔺衡一睨,而后一笑。“是我送你那支?”
“当然。”
太子殿下没刻意去遮因摩挲多次而变圆润的刃柄,反倒大大方方的挥了挥。
“睹物思人,你明知道分别三年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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