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脱衣服,他两只脚丫子互相踢蹬,把鞋子踢下去。把腿横在了床上。到处的灯都开着,过年似的,热闹极了。他原以为自己装着心事不会困。可他到底是累了,夜总归有些奇怪的本领,像是变戏法的先生,那月亮在上头溜溜哒哒走了几步,便让人困了。
他睡睡醒醒的,仿佛是在易家歌手臂里打转。转了不久他觉得委屈起来。把头拱进了易家歌胸口。难过得要哭,易家歌总是不能理解他,还有着如同狗一样的脾气。可他就是喜欢他。
易家歌越来越烫,他也越来越烫。他仔细一看,原来易家歌没穿着衣服,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因此他突然烧起来,浑身都热燥难过,他急慌慌得去抱易家歌。
猛地一晃,光像针一样扎下来。他用力挤着眼去抵抗。还担心着自己光着的身子。有温热的东西覆上他的眼睛。光也温柔下来。
蝴蝶似的,祝言仁的睫毛扑着刷上柔软的掌心。纪云才把手挪开,笑话他:“做梦了?刚才在外面过去,听你叫的很吓人。”
祝言仁先赶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他的本来也不合身的长衫乱七八糟的堆着,起了许多褶皱。被子被他滚成一团夹在腿里。
他急着撇清关系似的,一脚把被子踹开。欲盖弥彰的从纪云拿着花的那只手里把花拿过来:“怎么这么多花?”
是一捧佯装成玫瑰的月季。那花可真大,祝言仁想,从外看仿佛是盛开了,可从中间望进去则看得出来,还有片片层层的花瓣裹在一起,拥着里头,不好意思见人似的。
着了魔,他用手拧了一把那中央的花瓣,花瓣立时被打散了。
“泼”的一声,轻轻地,那花瓣从花蕊上倾泻到了祝言仁手里。里面的花药与柱头就颤颤地立在了风中,外面还抖落着些飘摇花瓣。那花瓣太大,那空间太深,显得那些细细的花蕊那么不经人事,那么柔嫩脆弱,那么害羞的而欲迎还拒地摇曳着。
祝言仁发起呆,一只手指头戳进了花蕊里面,揉着,轻轻地喘起来。将纪云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一叫,祝言仁像是被火燎了似的,一把将花梗连带那些花瓣,一哆嗦,洒在了地上:“这花很好看…从哪来的?”
“旅座买的。”纪云有些不好意思。
祝言仁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消化掉他这句话似的,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品味这么粗鄙。他尴尬的笑:“买给你的?旅座很有情调…”
纪云把那些花放在了一边:“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你东西全收拾好了?”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他又想起了些别的事情:“你一提我才想起来,我还得去找一趟贺天干…你帮我给旅座说一声,很快就回来。”
祝言仁“嘚嘚嘚”得往外跑,纪云也跟他一起出去合上了门往楼上走。
到了楼梯口,祝言仁忽然想起什么:“纪云,你现走,我得给他们带些钱…”他说完就往回跑过去,进了屋子从衣柜皮袄的内兜里取出一把铜钥匙,在床底下拿出一只鎏金小盒子,把一只布袋子取出来锁上要走。到了门口他又返回去,开了盒子倒出一些钱来。扣上了盒子,他又叹一口气,心一横把所有钱收进袋子里锁上盒子,把钥匙重新放回那件夹袄的内兜,快步走了。
他心想自己有没有命回来还不知道呢,钱就不要留了。方公馆的一位年纪极小的司机正在擦车,见他回来问了句要去哪,听他说了个地方,司机就颠着他往霞飞路那边去了。
那边在别墅区与矮草房之间夹杂着一些不lun不类的平房。这是一些小有些钱又不富贵的人搜罗些材料建的房子。这里面住的人杂乱倒也有好处,平常人不爱招惹他们,官兵巡警也不爱管理他们。
祝言仁拍了拍一扇门口贴着抱鱼童子年画的木漆门。没人答应。他把钱揣在怀里在门口溜达了两圈。围着小院走了一遭,后边有棵歪着脖子长得桑树。他想了想,把钱揣进肥大的衣服里。
左一脚右一脚的爬了上去。在围墙上一跃就跳进了院子里头。他皱着眉看了看那可桑树。然后走到书屋的窗户上开始轻轻的拍窗户。
贺天干猛地醒过来,就看见祝莺仁在发抖。而她一旁的窗户上贴了一张人脸,旁边一只指节有规律的砸响玻璃:“叩叩叩…”
他下意识的抬起枪,想也没想就要开保险。然后一歪头,疑惑着从地上爬起来:“弟弟?你怎么来了?”
进了他家中间那屋子,祝言仁掸了掸发皱的长衫,往身后一指:“那可树尽早砍了。”
“为什么?”贺天干把灯开了,疑惑着看他:“长了很久了。”
“这是断头树,种门口不吉利。”祝言仁从门口搬出一张矮小的板凳。把长衫掀起来堆在腿上坐下来。然后听见贺天干说:“我娘说,桑树也是乡树。”听到这个,祝言仁闭上了嘴。
他从怀里掏出那只袋子来递给贺天干:“这些钱你拿去吧,我这两天要跟旅座去安徽,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上战场前别说丧气话,”贺天干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