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转过柜台走到里面来,还颇有态度的撸了撸袖子,指着架子上另一桶花:“这个花要搬出去吗?”
周余原本是想说不用的,因为那是一盆康乃馨。但看着程景深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麻烦了。”
于是花店变成了程景深和周余的主战场,小东只能被迫被挤到了茶室和小西待在一起。
距离六点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姑娘,穿着娃娃领的棉麻连衣裙,外面套了条米色的开衫毛衣,黑发上别了一枚小发卡,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也不进来只是在门口张望,隔着玻璃门和周余视线接触,就立刻羞怯的背过身。
十五六岁,顾盼生辉的少女,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美好本身。
周余笑了笑,低下头剪着手里白桔梗的花jing,又用牛皮纸包了起来。然后周余把小东从茶室叫了过来,让他帮忙收拾下一地花梗的地面。
看到门外的女生,小东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嘴角和眼角藏不住的上挑,却还是顺从的拿起旁边的扫帚。
周余把桌上那束白桔梗和一天的佣金一起塞到小东的手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
“你下班了。”
小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说了句“谢谢”就扔下扫把跑了出去。
果然还是小孩子。
春日西沉,街道上都是玫瑰花的香味,温柔的向晚时分。
周余顺着玻璃窗看出去,少年跑到少女的身边,把手里的花递给她,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女孩也低下头,把手里的纸袋塞到她怀里。然后,两个人一同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歌单里的音乐刚好放到了沙滩男孩的《wouldn't it be nice》,主唱的声音亲昵甜蜜,又带着少年气。这样的场景不免会让人想到青春年代,永远年轻的少男少女,永远明亮的阳光草坪。
周余多少有些羡慕小东这个年纪,倒不是说他的青春有多么美好,恰恰相反,他一直都不算是那种特别幸福的孩子。因为跳级的原因,总比周围的人都要小一些,除了学习以外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又因为性格内向,热衷发呆,时常喜欢一个人呆在角落,故而被人觉得怪异,难以接近。
但那时候其实并没有特别孤单,可能是对美好的事物尚未失去兴趣。老式的MP3里总是有各种摇滚乐,偷藏的小说还不是为了虚度光Yin,夏天的夜晚也似乎永远没有穷尽。
补课机构的前一条街有一家叫“陶樑阁”的茶壶店,店的门口有一个小花槛,店正中的墙上挂着草书写的“谨慎”二字。周六补完课他总是会跑到那里,隔着玻璃门看里面的人捏茶壶。店主人大多数时候都坐在玻璃门后面捏壶,但偶尔会站起来指导身后的学徒。看着茶壶一只只成型,被送进窑里烧制成容器,然后排列整齐后放在架子上出售,周余总会觉得莫名的舒服。
他也不总是一个人,有时候门口会有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提着花洒给小花槛浇水,少年总是穿着校服或者白色的T恤,小花槛里的花也总是开得很好。其实少年应该穿过别的衣服,花应该也有凋谢的时候,只是他想不起来了。
少年看到他的时候总会笑着跟他说“你好”,一笑就露出银色的牙套,他会匆匆说上一句“打扰”后低头离开。但下次见面,少年依旧会笑,依旧会露出银色的牙套,以至于到最后他已经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但还记得对方的牙套。
说来好笑,在他枯燥的青春日夜里唯一留下痕迹的,居然是副牙套。
“你好像很羡慕?”程景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周余拉回了现实。
周余转过身,低声说道:“女生很漂亮。”
程景深又看了一眼门外,那里早就没有两人的身影,他说:“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对未成年有感觉的话,我会立刻报警的。”周余说道。
两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还是很美好的。”周余说。
“什么?”
“青春啊,还是很美好的。”
梦想可期实现,爱情当得圆满。
“是他足够勇敢。”程景深拨弄着落在桌上的花瓣,那语气莫名听出几分自嘲来,“如果是我,大概不会把这种感情说出口。”
周余不解: “哪种?”
“所有人反对,看不到未来也绝不会有结果。”
周余说:“初恋不就是因其未完成而完成,因其不完美而完美嘛。”
“大多数时候我并不信奉这种理念。”程景深笑了笑,看着周余的眼睛说道,“我认为遗憾就是遗憾,而完美应该毫无遗憾。”
程景深极少有的悲观时刻。与程景深认识这半月以来,周余总隐约觉得程景深并非像表面看来那般温和。这并不是说程景深的行为举止有什么问题,恰恰相反,他甚至更偏向于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宁愿自己的利益折损也会笑着对你说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