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晚饭,敲响锣鼓后,难民们一个个站起身,大人领着孩子,大点的孩子领着更小的孩子,成群结队去领取自己的晚饭,每个人得到的不过一碗不那么清的粥,和一个大小适中的窝头。
寡淡的滋味已经不足以引起抱怨,小孩子一个个不哭不闹,乖乖喝粥。
灾难让他们明白,现在吃的不是粥,是活命的药。
钟婉看了一圈,轻声说:“陛下,不过一场蝗灾,怎么就这样了?”
秦姝沉默片刻,淡然道:“今年的蝗灾算小的,只有青州几郡比较严重,除了这些背井离乡的难民,明年恢复春耕,不出意外,这场蝗灾就算过去了。在二十多年前,蝗灾席卷十八州,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举国无一处好土,只要有人的地方,到处都是哭声。”
只言片语,足以让人勾勒去当年惨状。
钟婉犹豫:“您……”
秦姝点头:“我亲眼见过,那时自己偷跑出去,看到的场面一辈子也不会忘,很多饿到要死的人靠在房檐下,一言不发在原地等死,没有一处地方像个活人,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头上插着稻草,被父母拖着走在黄沙漫天的路上,拼命哀求不要卖掉她。”
不知为何,钟婉转开眼,不想再去看难民,她们两个像是旁观世人苦难的神佛,和难民隔着薄薄一层壁,对人间惨剧冷眼相待。
但是,她就算了,秦姝不是神佛,也不再是被保护到不谙世事的公主,是担起天下臣民的君王。
如此淡然,看起来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但要真的见怪不怪,何必跑来一趟,自寻烦恼。
钟婉进退两难,伏在秦姝肩头:“他们活下来了,运气很好,以后也会很好的,神佛会保佑他们。”
秦姝低头看她,轻若游丝说了声:“会的。”
诚心信仰神佛,天上的神佛怎么也该给个面子。
钟婉苦着脸笑,转移话题:“赵刺史还不错的,这些难民看起来很好,肯定都是他照料有佳。”
这个母庸置疑,秦姝也是认的,赵嘉敏的智力值应该都点在这上面了。
第二天一大早,钟婉难得在秦姝前面爬起来,说要去难民那边帮忙。
秦姝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白天比夜晚看得更清楚,钟婉一个个扫过,试图将那些人和秦姝秒述的难民做对比。
她偶尔自怨自怜,觉得自己命不好,但和难民比起来那又算的了什么?至少无性命之忧。
命好命差是比出来的,想起秦姝曾经说过的话,钟婉无意识地搅动锅里的白粥。
开饭的锣鼓在今天第一次敲响,钟婉接过面前递来的碗,盛了大半碗粥再回递过去,本来以为很轻松,重复了数次动作,她有点撑不住了,等分完饭,她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钟婉一脸紧张地去问难民驻地的军医,军医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无语地说:“娘子没做过粗活吧?第一次做重活都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还真没做过,哪怕小时候在莺娘身边,也是有丫头的。
钟婉待到中午,才被驿站派来的人叫回去,她伸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路过一家铺面,又转身回来。
一家点心铺子,五颜六色的点心摆在门外能看见的地方,吸引人驻足。
搓搓手,钟婉小步进了铺子里,望着里面的茶点:“老板,一斤菊花茶。”
“好勒。”
钟婉美滋滋地拎着花茶回去,转过街角时没张望,撞上了一个人,定睛一看,面前的老nainai都被撞地上了。
“啊……婆婆,不好意思啊。”把老人家扶起来后,钟婉连连道歉。
老人家没有纠缠,更拒绝了钟婉送她回家的提议,只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她,像要记住她的模样,看了看她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挠挠头,钟婉看着地上散开的菊花茶,叹了口气。
想了一下,决定回去再买一包,起码能喝到花茶,不算白买一趟,身边派来的两侍卫并没有异议,但钟婉不太好意思,说让他们在这边先等着。
再次拎了一斤菊花茶出来,老板还送了一小包荷叶,钟婉走了几步,有些迷糊地望着面前的路,她不太记得怎么走了,凭记忆和直觉选了一个方向。
忐忑看路的过程中,钟婉找人问了驿站的方向,才知道找错了。
垂头丧气转到路人指向的位置,一阵石破天惊,方圆百步内外烟尘四起,一群状似恶霸盗匪的人横扫街道,踹翻了路边做生意的小贩,抓到人就打,一个男人被他们几巴掌就打破了脑袋。
须臾,街道就变了个样子,钟婉瞳孔骤缩,迅速观望周围,躲在了一家铺面后。
悄悄探头望着外面,灰尘堆积下来,视线明朗,那群盗匪抢夺了能用的东西,扬长而去。
钟婉等了一会,那群人没有回头,方才放心地走出来,下一刻,她脑中没来由地发出预警,猛然回头,一截炮竹在她面前炸开。
炮竹里应该是填了蒙汗药之类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