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手忙脚乱地躲开镇纸,不忿地退下去了,连礼也没行,看得清河王又是一阵火气。
清河王妃性情厉害,一向溺爱膝下唯一嫡子,清河王又实在惧内,话放得狠,但他倒未必敢真让李陵滚回清河,怒火发泄差不多后还得悄悄往陆府去一趟。
清河王以为陆文钧会劈头盖脸先给他一番训斥,不想他第一句话却是:“王爷以为此事会是何人暗中Cao作?”
陆文钧会有此问便意味着他暂且不会放弃李陵,清河王强忍住心下一喜,怒道:“必然是宁王。若无左昶暗中授意,陵儿岂能轻易带出宁王府的马,校场那一仗多半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严甫明与周如坚好巧不巧地在王府门前撞见此事,偏又有他在场。谁不知左昶是宁王党,必是得了宁王授意……”
“王爷看看这个。”陆文钧递了份信件给他。
清河王略看几眼,不由惊讶道:“何安是宁王党,大理寺站在宁王幕下多年乃是众所周知之事,陛下不可能全不知情。朝中官员不知多少暗中留宿教坊官ji,朝廷一直装聋作哑,没道理在此关头突然撤了何安。”
值此关头,若是一招将李陵摁下去,无疑会使陆党消停一阵,齐嘉帝理应对此喜闻乐见,他没道理会突然扇宁王一巴掌。此事既是必与他无关,多半出自内阁之手,敢这般六亲不认弹劾旁人的,也只有严澄了。
先是李陵被劾借折子钱,后又是宁王党大理寺卿何安因留宿官ji遭贬,全有严澄在内参与。若非众人皆知严澄品行,几乎以为严澄站了又一方储君的幕僚之下。
清河王其实言之有理,李陵之事多半是宁王手笔,但何安之事却非他所为。陆文钧面色沉郁。暗中制压宁王之人是谁、此人是敌是友才是眼下陆文钧最想查清之事,至于李陵的事并不难解决,他本来也无所谓扶持贤君,昏庸愚蠢些反倒更好。
究竟是谁身在暗处制衡两方?行事之凌厉迅速,甚至没让他察觉毫分。
-
“慧生。”
故灯唤了一声,慧生连忙放下手头正抄得认真的佛经,上前乖巧道:“师父,您有吩咐?”
贺琏行事利落,很快便转告他道还归大师已经应下了。故灯犹豫再三,仍旧不改决意。
“你暂去护国寺一段时间,寺内一位还归大师讲授佛法会比我讲得好。”故灯淡声道。
慧生怔了怔,“师父,您不要我了?”
故灯初次遇见慧生恰逢流民兵乱,但与其说他救了慧生,倒不如说是慧生救了他。
慧生当时才七八岁而已,瘦得像只皮包骨头的小猫儿,故灯扶起他喂了几口干粮,见他无处可去便照顾了几天。
但其实当时故灯满心装着上京的事情,闭上眼便是冲天火光与二哥血rou模糊的脸,冲着他嘶喊快走,快走,或是顾岸烙在他掌心的一吻,搅得他心乱如麻。如此反复,他的胸弊之症便是在那时愈发严重。
慧生一好,故灯便离开了,至几日后才发现这孩子一直远远地跟在他身后。无奈之下他才同意留他在身边。
故灯的和尚皮囊一来为警醒自己不可心生魔障,借此清心,二来也为掩盖身份。他自己便是个伪僧,自然没想着给慧生剃度,不成想这孩子先一步将自己剃秃了。
而后他辗转至鹤山、北境甚至混在一队商队中入赤狄草原,慧生一直跟着。他心神损耗严重,琐事之上难免忘性大,忘记喝药常有,无一次不是慧生提醒。若无慧生执弟子礼侍奉多年,他倒真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回京。
故灯默了默,道:“待过段时日,会去将你接回来的。近来诸事繁杂,我……”
“是因为我不能喜欢宁王殿下吗,师父?”慧生红着眼,“因为殿下让侯爷去北境,让您与侯爷被迫分别。可是我现在也见不到殿下的,您不必担心……”
慧生自以为自己瞒得极好,但就如师父以为自己不知他与侯爷在一处,但其实他早猜到了一样,师父必然早猜到了他小心藏匿的爱慕。
“我要蓄发。”故灯低声道,“你呢?”
慧生不由愣住。
“我空着僧袍,却无佛心,诵经吃斋原是怕背负业债太多,为求个善终与心安。”故灯低眉,轻捻腕间红绳,“七情六欲在心头缠了许多年,不是我说看不见,它便不在的。发蓄与不蓄并无所谓,只是我以为有人看见我蓄发后的样子会愉悦些,便想搏他欢喜,这是我的尘心。”
“去想想你的尘心吧。”故灯合上经卷递与慧生,“想明白,三年之后,来去任尔意。”
慧生接过经卷,跪在檐下蒲团上深深一叩首,哽声道:“是,师父。”
52:09
第五十二章 俟机
宁王在朝中助力并不很多,何安算是其中得力的实权派。此时何安遭贬,陆文钧虽仍得不偿失,但他辛苦积攒一年的优势也将赔进去大半。
且此事来得毫无预兆,宁王一丝风声没得到,直至何安亲口告知,他才得了消息。
一众幕僚吵得极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