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一拿着梨子的表情便骤地惶恐起来,再不敢提半点儿分梨的话了。
晚上,夏梦过来测体温,佟语声本来还想着晚上再拉着吴桥一出去撒野,但却被直接拦截下来:
“还发着烧呢,安分点,下午放你出去,我们护士长给我一顿臭骂。”
佟语声便又萎了,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发烧了,哪哪儿都酸,眼皮子都不停耷拉着。
吴桥一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照顾人,又是给他端水拿药,又是扶他在楼道里溜达。
睡觉前,吴桥一听医生说他不能洗澡,就端来热水毛巾,说要给他擦身子。
他看着吴桥一恳切又正直的目光,又幻想了一下他掀开自己衣服擦来擦去的画面,心想,要是再来一次升旗仪式,他就该自己主动躺进ICU了。
于是他连连摆手,拒绝了吴桥一的好意。
吴桥一关上门时,他的脸还是滚烫的,他想起来王小波在《黑铁时代》里说过:“人人都渴望爱情,但只有有人关心的人才能够体会到什么叫□□情。”
他想,只要他想,他从吴桥一那里得到的就是爱情。
这晚,是佟建松来给他把身子擦洗干净了。
他没再提肺移植的事情,一向大大咧咧的人,在他面前讲话也变得有所顾忌起来。
佟语声忽然有些自责,便问他:“我是不是脾气变差了?”
佟建松伸手给了他一个响栗子:“想啥呢,你脾气就没好过,小时候让你骑大马,没按你的指挥走路,你差点把我薅成斑秃。”
佟语声释然地笑起来,又装模作样伸出手道:“我现在手大了,能一把子薅个全秃。”
佟建松便抱着脑袋落荒而逃了。
吴桥一见有人出来,就又见缝插针钻了进去。
佟语声见到他就开心,滚烫的手去摸他搭过来的脑袋,又看了看墙头挂着的时钟,快九点了,便说:“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吴桥一看了看钟,又慌忙看了看佟语声,委屈得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大狗。
但佟语声知道,他要是待在这里过夜,无论对自己的康复,还是对吴桥一对休息,都是没有好处的,索性一狠心,翻过身去,不看他的眼睛。
吴桥一直接伸手把他翻过面来,直直盯着他的表情——只有这样他才能大体推断出佟语声的情绪和想法。
看来是真的不想,他便收起小小的失落,听话地收拾起来。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来,转身确认道:“你明天不来上课。”
佟语声说:“对,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去上课了。”
吴桥一便又慌起来——这是又找不到待在学校的理由了,又想天天赖在医院陪着他了。
这人总不能一辈子只和自己交往,佟语声心想道,他还是需要去学校学着和同龄人社交的。
于是他说:“我很久不能去上课,所以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去学校学会了,然后放学再过来教我?”
吴桥一看着他温顺透彻的目光,又想到独自一人上学的恐惧,纠结了好久,才做下决定:“好吧。”
佟语声目送着他出了门,在门被关进的前一秒,那人又“哗”地拉开门,问他:“你晚上一个人会不会孤单?”
佟语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笑道:“我以前每天都是一个人睡。”
吴桥一又看了他一眼,终于下了楼。
九点,离佟语声睡觉的生物钟还有些距离。
他看了一会书,又觉得脑子昏昏的,便干躺在床上放空。
或许是吴桥一临走的那句话提醒了他,他忽然就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佟建松怕陪护的这段时间经济跟不上,申请安排了大夜班,要很晚才能回来。
姜红还在反复跟医生了解佟语声的身体情况,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们都不在,但佟语声清楚,自己觉得空落落的原因,还是因为吴桥一不在。
他翻了个身,耳朵边就没有睡眠脆弱的少年跟着翻身了,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月亮,也不知道今晚有多长。
佟语声异常清醒地在床上放空了十几分钟,忽然身后响起敲门声。
他下意识以为是吴桥一来了,便兴奋坐起身,结果进来的却是姜红。
他有些失落地滑回被子里,不想讲话。
“还没睡吧?”姜红看他一眼,走到他床边。
佟语声瘪着嘴,叹气:“嗯。”
姜红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笑着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
“刚刚吴桥一特意跑回家又跑过来,就是想让我把这个给你。”
佟语声一听吴桥一的名字,眼睛便亮了。
一低头,怀里正是那只他天天抱着睡觉的泰迪熊。
此时,这破破烂烂的泰迪熊,正睁着它摇摇欲坠的纽扣眼睛,和佟语声对视着。
“他怕打扰你休息,就没进来了。”姜红帮伸手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