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语声呛了一口,叹气道:“我家狗咬人了。”
程诺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一边抽走了他的小说本子,一边说:“那得揍。”
揍?佟语声脑子里闪现过这人今天失控的样子,确信自己打不过他。
佟语声蔫蔫地趴回位子上,昏昏沉沉糊弄到了放学。
他慢慢吞吞拎起书包,想起今晚得一个人回家,恨不得撂挑子不走了。
磨蹭了一会儿,班里又空了下去,佟语声这才擦擦洒满了夕阳的桌面,往外走去。
他就是故意走这么迟的,因为放学熙攘的人群对他来说是一种危险,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来来往往的同学看见他gui速的步伐。
——他不想被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
但是吴桥一就没关系,佟语声心想,吴桥一是他的病友,是可以不用见外的存在。
只可惜他今天不在。
当佟语声脑子里划过这叹息的同时,两根长长的影子从门口伸进教室,探到了他的脚下。
还没抬头,就听到了nainai响亮的声音:“幺儿?怎么这么慢!”
门口,nainai不耐烦地朝里瞅着,身边站着的是一身干净私服的吴桥一。
他的左手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佟语声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nainai怂恿吴桥一开口,吴桥一便乖乖道:“今晚去你家吃饭。”
这个下午,吴雁带着满手鲜血的吴桥一去医院做完处理后,就回了家。
回家之后,吴桥一的状态也没有多稳定,他把自己锁在房里,摔烂了一把椅子,又把书桌踢瘸了,最后是他自己疯累了,才躺到床上挺尸。
他半睡半醒了一个下午,直到不远的一中传来了熟悉的下课铃声,他突然条件反射般从梦中惊醒。
初中部的孩子先放学,吴桥一看着一群红白相间的校服从楼下穿过,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眼睛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他就这样趴在窗子边,仔细打量着来往的每个面孔,送走了初中部的小孩儿,又等到了高中部的放学/chao。
就这样一直一直趴着看着,人群从密集走向稀疏,阳光越来越沉越来越橘,不知不觉就等了有一个多小时。
直到他看见一个步履矫健的老人家,叉着腰隔空和楼上人吵架,他“呼啦”一声推开玻璃窗,把脑袋探了出去。
按照佟语声nainai的话说,趴在窗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像是只被拴在阳台等主人回家的狗崽,恨不得扑愣着挠门。
佟语声放心了,原来nainai也觉得吴桥一像狗,不只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小崽儿说他没吃晚饭,我想着周末吃也是吃,不如今晚就接你们回来。”nainai乐嘻嘻总花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钱钞票,“正好搓麻将赢了五十块,请你们吃嘎嘎。”
吴桥一问佟语声:“嘎嘎是什么?”
佟语声笑起来:“就是请你吃rou!”
nainai一个星期总有那么一天不去摆摊儿,找来附近老头老nai凑一桌子搓麻将,今天站在楼下跟对面人吵嘴,按nainai单方面的供述,是因为对方老头输急了眼儿。
佟语声就喜欢听nainai在外面的战绩,这个老人家越到老战斗力越强,站在夕阳下就像是个尾巴被染红了的大公鸡,雄赳赳地要去每个人家啄一口。
吴桥一也听得入神,佟语声发现他眼里逐渐产生疑似崇拜的情绪,赶紧遏制住这个苗头:“Joey,别净学这些坏的。”
老nainai一皱眉,又一巴掌轻轻甩在佟语声的后脑勺。
转弯之后,nainai赶着回家烧菜,就让他俩慢慢在后面走着,还让他们在外面多玩会儿,给她点时间准备。
看着nainai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吴桥一又开始像先前那样,来来回回上下楼梯。
佟语声注意到了,吴桥一的目光里总装不下路边的街景——
他和吴桥一说:“看,这条路尽头以前有家小卖部,里面的辣条特别好吃。”
吴桥一的目光却飘在一边的树上。
他便和吴桥一说:“这棵树以前特别招喜鹊,后来被小孩子捅了鸟窝,就再没回来过。”
吴桥一的眼神却已经移到了前路。
佟语声忽然觉得这样挺好的,他对事物很难做出应有的反馈,那么他对野水湾穷困破败的领会也会少几分,佟语声心里的压力也自然消散了不少。
但当他牵着人走进小巷的一瞬间,四周粗俗的叫骂、喧闹的熙攘,各色各样的声音涌上来,还是在一瞬间给了他怯意。
野水湾的人和城区的人似乎是两种生物,他们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扎堆地窝在路两边东歪西扭地摊儿上,风里卷着散养家禽的气味,将整个街道烘得热气腾腾。
吴桥一身上干净昂贵的小衬衫将佟语声心中的落差瞬间扩大了十倍,他把“要不你还是回去吧”都说到了嘴边,却发现那人的目光却又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一片树荫下。
那片树荫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