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奇坐在对面,他戴一块用旧的潜水表,眼角有明显笑纹。离开家的大半年里,他在多个城市辗转,杨宙的眼睛跟着他看过很多新的地方,现在两人面对面聊天,倒有些不适应。
杨宙一手握着手机,犹豫一会儿回复许时曦:“你去哪儿了?”
许时曦秒回道:“隔壁市。”
又是一张图片,拍的是看上去就很辣的火锅。
杨宙忍不住回:“小心胃不舒服。”
那边没立马回复,杨子奇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听慧敏说,你谈恋爱了。”
杨宙“啪”一下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我没有,”他强装镇定,“我的意思是……还没有。”
杨子奇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去学校找老师,也不会找那个孩子,说‘我给你五百万,你离开我儿子’。”
杨宙也笑:“这通常是老妈该做的事情。”
杨子奇说:“可惜我们家没有五百万。”
服务员来上菜,粤菜清爽,杨子奇本想点一瓶酒,但杨宙第二天还得上课,只好作罢。
杨子奇跟着杨宙要了一罐汽水,启开拉环时声响动听,他扬扬眉尖“哇”了一下。
杨宙总觉得杨子奇某些时刻像个半大不大的少年,他喜欢穿卫衣戴鸭舌帽,收藏滑板鞋和玩具。离开家总那么潇洒,跟申慧敏的爱特立独行又永远浓烈。只有少年才会一直爱同一个人,并不会因岁月流逝而消减半分。
“杨子奇,”杨宙咬着吸管,看着和自己面容相似的男人,“你怎么追到申慧敏的?”
杨子奇登时笑起来。
“杨宇宙,你十七岁半,终于问了这个问题。”杨子奇提到,两年前在张掖的星空下,杨宙跟申慧敏说,“妈妈我好像可以喜欢男生,也可以喜欢女生”,在那之后,他们俩时刻准备着给他上恋爱课。
“结果你更喜欢学习,一直没问。”杨子奇遗憾道。
杨宙耸耸肩:“那是因为我现在才遇到那个我觉得应该问你问题的人。”
“好吧,”沙姜鸡端上桌,平凡无奇的白瓷盘,边缘描一只蜻蜓,杨子奇想了想说,“二十岁出头?我跟学长去跑一个会议的采访,学长有证,我没有。他进去之后,忘记带我进去。”
“申慧敏也是,她是自己跑来的,挎着相机,站在场馆后面抽烟。”
“她可能看我可怜——宇宙,要学会适当表现自己的可怜,然后申慧敏走过来,”杨子奇笑得更开心,他提到申慧敏时,十年如一日像提到初恋,“问我抽不抽烟。”
“我说不抽,她就掐掉了,我们没有边际地聊天。她跟我说,那天的会议有个嘉宾她很喜欢,来之前她知道进不去,但还是来了。”
“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时候,她说她知道我不会答应她,但她还是说了。”
杨子奇笑道:“是她追的我,我是笨蛋,以为她开玩笑逗我。后来想,怎么会是开玩笑,她当时说,杨子奇,你说为什么我们这里看不到下雪,我说,去北方吧。申慧敏说,好,杨子奇,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坐火车去北方,好不好?是不是很像开玩笑啊,其实不是,她眼睫毛在抖,手也握得很紧。”
杨宙说:“所以你们现在每年都要去看一次下雪。”
杨子奇点头道:“喜欢就是……申慧敏后来戒了烟。”
杨宙说:“也许吧,喜欢是你们现在还是会聊行星和气候,还有超市酸nai打折,申慧敏最爱的黄桃味买一送一。”
两人碰了个杯,杨宙压低声音道:“我明白了。”
杨子奇看着他,杨宙是他一部分自我的延续,却是截然不同的个体。父母能给孩子的,除了生命,最珍贵的大概是设身处地的沟通。但谁都不能替杨宙做决定,毕竟没有谁能完全理解谁。
“儿子,”杨子奇难得这样称呼杨宙,“祝你在爱里找到自己。”
许时曦:我跟靳驿南去的
许时曦:就是靳老师
许时曦:过两天回去吧,不确定
杨宙刚写完作业,躺在床上看手机。杨子奇和申慧敏看晚场电影去了,家里只剩他一个。
许时曦应该也歇了下来,发消息的频率很稳定,半分钟发一条。
许时曦:他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在酒店
杨宙:你跟他一间房?
发完觉得这样像查岗,怪那个的。
许时曦隔了几分钟回:不是,他有钱,又喜欢熬夜,睡隔壁
杨宙忍不住笑,坐直了一些。
杨宙:许时曦,你难道不熬夜吗?
许时曦:不熬呀,我早睡的
杨宙:那你整天像睡不醒
许时曦说,我在长身体啊,怎么睡都睡不够的,你这种每天都很Jing神的高中生,才是不太正常。
杨宙:说什么呢
对面的人消失了一阵。
杨宙正听歌,日推循环到一首慢慢悠悠的摇滚,主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