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还没完全松口,但在这种时刻脑子里很明白。
等三言两语情况交代完,男人叹了口气:“明着不能谈恋爱了啊。”
“明着本来就不能谈!”
“那就偷呗。”
“……!”
温郁忍不住想,这个人是怎么能把偷情这事说得跟出门买颗白菜一样理所当然。
他一时无话,随男人缓缓地兜圈子。
闻玙手机震动起来,像是个电话,他并没有看是谁打来的,径直摁掉。
他们一起浸在黑暗里,周围静到能听见脚步的起伏声。
“我一直在想,”闻玙低声开口:“当年我们是怎么暴露的。”
温郁刚消失的那几天,他几乎是调用了全部的理智去压制情感,一次一次地复盘和寻找自己的错处。
班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老师也毫无察觉。
他们明面上一直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甚至比那些动辄搂抱乱摸的男生要疏离克制。
“不是你暴露了,”温郁深呼吸着,缓缓开口:“是我。”
“我不知道,麻//醉药有时候,和吐真剂是一个效果。”
人在完全麻醉的情况下,潜意识的防备也会被尽数卸除。
有时候医生会不小心听见病人的银行卡密码,甚至知道他们是否出轨。
温郁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出柜。
那天他骑车出门,被醉驾司机迎面撞上,送去医院里抢救。
还好出血不严重,但是腿骨折了,需要做手术上钢钉,即时调整。
父母当时全都到场,得知手术一派顺利,且预后良好的时候,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爸守在病床旁边,跟我开玩笑,想让我早点从麻醉状态里醒过来。”
温郁在夜色里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爸说,快点醒,你已经睡到二十七岁,再大一点不好找女朋友了。”
“我当时处在半睡半醒地状态,当着医生和爸妈的面,说了一句话。”
闻玙停下脚步,指甲掐进掌心里。
“我不要女朋友,我只要玙哥。”
“我妈以为我跟他开玩笑,还轻轻推了我一下,让我赶紧睁眼睛,别乱开玩笑。”
温郁浅浅地笑了一下。
“谁会把喜欢你这种事当作开玩笑?”
后来,他醒过来,意识到情况不对。
在诱导式提问下,该交代的已经全交代了。
出院之前,他们家就已经办好转学手续,甚至不是离开西城区,而是直接离开北京。
温郁最后见闻玙的那一天,少年还在笑着说,明天给他带蛋黄青团。
他想了又想,一万种开口解释都说不出口。
一万种告别的方式都像在拿刀子捅另一个人的心。
然后一晃就是十年。
闻玙半晌才开口。
“现在亲你一下,不过分吧。”
温郁把这些旧事全盘说出来,已经是抱着又要抽身跑路的悲情心态了,瘪着嘴鼻尖发酸。
“不想亲。”
男人俯身轻吻一下他的额头,触感温暖,像是与他交融无数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每一次遇见他,心下都会觉得柔软又无措。
像是想要舔舐他的伤口和彷徨,想要把他深藏。
“你不用搬家,也不用换工作。”
“温郁,很多事我都在等候着陪你一起面对。”
“你唯一需要决定……是否继续爱我。”
温郁只觉得荒唐。
“会这么简单吗?”
“你想过彻底地信任一个人吗。”闻玙神情平静:“最初决定喜欢你,我只想选这一条路。”
同你生,同你死,让你把后背和喜悲都尽数交付。
温郁怔住两秒,再开口时声音发颤。
“……我好想勇敢一次。”
牢狱,欠债,社会,父母,禁忌,同性恋。
一系列的词在他脑海里滑过,然后消失。
“我妈当时问我,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再复述这些的时候,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十几岁的人,荷尔蒙作祟,什么昏头的事都干得出来。”
“不要耽误自己,更不要耽误一个本该有灿烂前程的旁人。”
她以笃定的语气,如同解剖一般,把少年们共同的脉搏一语切断。
混乱又放肆的吻,无法分割的黏腻,不过是青春期里的一次昏头。
“我一直在想,闻玙,你那天亲我,是不是只是一时昏头。”
“可是一个人十七岁时昏头,二十七岁也还在为同一个人昏头,我走了这十年,你一点都没有变。”
他露出希冀又脆弱的笑容,像是看透面前男人。
“玙哥,以前是我太想后退,生怕伤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