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楚南天做了什么事。”
楚若看着他,缓缓地问:“你要让我出卖楚南天?”
“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出卖楚南天了。”
楚若沉默,良久才说:“郑叔叔和你的关系真的很好,他连这种事都告诉了你。”
“我和郑警官这次是一定要让楚南天罪有应得,我自然要了解他的过往。而他的过往,竟然也和你这个小孩牵扯不清。我不喜欢。”
楚若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你和他牵扯不清。”任褚明脸上的笑意淡了。他抬手轻轻地在楚若头顶按了按,叹息一般地说,“你应该是更自由的才对,而不是像笼中鸟一样,被他绑在楚家。”
楚若定定看着他,只觉得心腔内的那颗心脏,跳得飞快。
*
楚南天能够纵横坊游市数十年之久,把楚河集团的产业铺到各行各业,除了他有一颗勃勃野心以外,也因为他擅于见风使舵。
周蔓菲死亡这件事,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是他搞鬼,后续也只是让几个小喽啰做他的替死鬼,郑峰他们还是把目光锁定了楚南天,对楚南天的监视也越来越严密。在这个情况下,楚南天只能不动声色,不敢再造次。
楚若在楚南天身边呆了十八年,太知道楚南天的行事作风了。楚南天能在郑峰这样的Jing英眼皮底下安然无事度过数十年,就说明他把自己的尾巴藏得够严密,让人哪怕是掘地三尺,也无法找出一丝蛛丝马迹。但楚若不是别人,他曾经就是楚南天的其中一条“尾巴”。
这些年来,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年,他什么都不知道,楚云华也还没开始对他进行教化,那时他还处于“楚南天就是天”的懵懂阶段,没有搜集证据以外,后来的证据他都有藏好了。包括这么多年来,被楚南天的那些金融公司害过的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名单,楚若更是早就列好。
楚若把笔记本交给任褚明。任褚明接过,问:“这些都是他的受害者?”
楚若情绪不太好:“这些……都是我经手的苦主。”
“你经手的?”任褚明皱起眉头,“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这些苦主,我全部都找过他们去要债。”
任褚明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然后问:“你那时候多少岁?”
“从八岁开始,一直到十四岁。十四岁那年出了点事,楚南天就不再让我去做这些事了。”
任褚明蹙紧眉头,翻了翻笔记本,指着其中几个用黑框框起来的名字,问楚若:“这几位是发生什么事了?”
楚若看一眼,然后撇开眼睛,低低地说:“他们都没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
“跳楼,安眠药,割腕。”
“……也是你经手的?”
“一个在我八岁的时候,吃了安眠药。另外两个都是在我十岁的时候,一个跳了楼,一个割了腕。”楚若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十指紧紧绞在一起,指尖和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出白来。
“三条人命,三个家庭。”楚若的声音艰涩喑哑,“就是因为我去追债,全部被毁了。”
任褚明伸出手,一把盖住楚若绞得发白的双手,柔和有力地握紧:“你那时太小了,楚南天又是有意让你去做这些事的,这些血债应该全部算在他头上,而不是你这里。一把刀何罪之有?拿着刀作恶的人才是罪无可恕。”
“分不清楚的。”楚若低低地说,“怎么可能分得清楚?”
任褚明给楚若看笔记本上那些用红笔写的名字,又问:“这些人又是谁?”
楚若平复了一下刚才的心情,然后回答:“是后来我和爷爷救过的人。”
“你们怎么救?”
“我跟着公司那些人去追债之前,联系了苦主的家人,把爷爷给我的那些钱都给他们,让他们先把利息还了。公司那些人收了利息,自然就会放松了警惕,到那个时候,我再安排他们走,离开坊游市,最后把他们在公司的档案给销掉,他们就彻底平安了。”
“他们欠的钱不用还了?”
“我这里填上,平了就行了。这些公司很乱的,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是一堆乱账,所有人都是靠着高利息吃饭,再不行也有楚南天这个大老板养着,不愁吃穿。”
任褚明说:“你把他们的档案都给销掉了,其实不也是同时把楚南天的这些证据给销掉?”
“人命比证据重要。”楚若抬起脸,看着任褚明,认真地说,“证据没了可以再找,但是人没了就没了。其实如果要用别人的命来换我的自由,我宁愿一辈子都在楚家,做楚南天的一条狗。没什么比活生生的人更重要。”
“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任褚明温声道,“你自己也很重要。”
“我不重要。”楚若腾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重要,我亲生父母就不会不要我;如果我重要,楚南天就不会把我买进来,把我当成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