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门十几步的距离,陆学平拄着拐杖,胜似闲庭信步,却又健步如飞地往外走,门外有他一早准备好的车辆,只要出了门……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砰!”
佯装劫持他的匪徒被一枪爆头,顾风曜神色不变,枪口传出刺鼻的硝烟味,几组队员同时进攻,他则快走几步,一把压制住陆学平,心底松了口气:“陆先生,快跟我——”
陆学平猛地直起腰,他嗤笑一声,拄着的拐杖抵在顾风曜胸口,黑洞洞的枪口暴露出来,顾风曜才惊觉,这哪是什么拐杖,分明是一把改装后的长枪。
此时枪口抵着他的后心,陆学平仍旧气定神闲,他给人展现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都退后。”
他敲了敲后背,玩味地看向顾风曜,事情极速反转,飞快地想谁也没料到的境地下滑。没人敢前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退后,得知消息的刘处长万分惊讶,但他已不敢再冒险。
将要跨出大门时,陆学平慈爱一笑:“再见。”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这些人,他的目光扫过,只要他没死,只要他还活着……
这念头闪过刹那,也是他最松懈的时机,暗处的人扣动扳机,子弹擦过顾风曜身体。
“噗嗤——”
子弹洞-穿血rou声,陆学平低下头,胸口绽开暗红色的血花,他闭上眼,倒进血泊里,尤其的干脆利落。
顾千欢愣了下,手枪落在地上,心脏绞紧,近乎不能呼吸。
他杀了陆学平?
顾千欢望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心,是这双手,是他亲手杀了对方?
窒息感紧逼而来,一层一层泼墨般的黑暗如影随形,压覆而来,顾千欢抓紧领口,旧病复发,不多时,他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渍,顾风曜第一时间抱住他,双手捧住他的下颌:“欢欢,你的药呢?你的药?”
顾千欢抓住他的手臂,掌心的伤口迸裂,粘shi腥甜的血ye染上他的衣服,他撞入男人宛如深渊的眼瞳,殷红如血的唇瓣勾出一丝微笑:“我杀了他。”
他陷入回忆里,那么久远的记忆,他仍旧记得清楚,爸爸妈妈含笑的目光,他在学习时顽劣的表现,发生车祸时震耳欲聋的响声,他看见那一张张泛黄的照片,穿胸而过的玻璃尖刺,一阵阵的笑声在脑海里回荡。
欢欢……欢欢……
这是爸爸给你起的小名,欢欢,一辈子快乐无忧。大名爸爸再想想,等以后……
以后的以后,再也没有。
直到后来,他也没等到那个人。他给自己起名顾千欢。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爸爸妈妈,欢欢很开心啊。
顾风曜动作一怔,他忽地转过身,凉薄漆黑的眼眸光芒闪烁。
顾风曜一点一点擦掉他脸上血渍,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他也从没想过变好,只是因为顾千欢,因为他的爱人,他选择隐藏。
顾千欢仿佛意识到什么,看见他眼底一团宛如实质般的漩涡,顾风曜忽然笑了声,嗓音轻如云朵:“欢欢,记住,是我。”
他转身,干脆地拔枪,子弹射进陆学平的胸口,正中心脏。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早已死去的陆学平蓦地睁开眼,他眼底满是不甘,明明只差一点,上次是顾千欢打偏,这次却是真正的正中要害。
周围一片嘘声,惊讶,后怕,真应了那句老话,老而不死是为贼,一旦陆学平的Yin谋得逞,他们肯定损失惨重。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顾风曜,对他的看法早已改变,这一枪真是补对了。
这一切顾风曜都不知道。他做完立即抱走了顾千欢,到医院后,青年陷入高烧昏迷中。顾风曜隔着玻璃窗,目光落在床上的青年身上,他有钱,有数不清的钱,给欢欢做完了全部检查,除了轻伤,没有任何问题,他为什么沉睡不醒?
男人周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Yin郁,寒冰冻结,死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更无人敢近身。
顾千欢陷入梦境里。
梦里,他们一家三口,会画画的爸爸,弹钢琴的妈妈,还有一个小花园,他生日那天没被人劫走,他没遇到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人,他还是很喜欢画画,像他爸爸说的那样,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可他又清楚知道这是梦,梦里没有伤痛,梦里他还是那么幸福的一家人,他目光远眺,成熟英俊的男人将他抱起,亲昵地贴着脸颊,毫不克制自己的喜爱:
“儿子,怎么了?发什么呆?爸爸今天教你一种新技法,听着……”
“欢欢,累不累?妈妈给你谈钢琴,你最喜欢的《胡桃夹子》?”
画架边,琴凳上优雅知性的长裙女人,笑意恬然,看见这一幕,笑着起身,来到他跟前。
顾千欢回抱住他们,在两人脸颊一侧落下亲吻,他动作轻之又轻,怕稍重些,这样的美梦便会破碎:“爸爸妈妈,欢欢很爱很爱你们,欢欢想永远跟你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