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以前走过。”
“……”
“而且走得还不容易。”
“……”
“怎麽了,是他兄弟被他害死了,还是女人被抢了?”唐小杰嘿嘿一笑,“段争的话,被抢的也该是男人。”
“……”
“说话啊,别跟傻子一样娘唧唧的。”
小号手指紧捏铝罐,硬是咬着牙不吭声,强灌两口,才低低说道:“他是个好人。”
“谁,谁是好人?”
“争哥,段争,”小号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好人。”
“人哪里能用好坏形容,”唐小杰嗤笑,“他对兄弟好,转头在外面扛刀砍人混社会,这叫好人?”
“……”
“要人真能定好坏,我转头出门杀个人——”
“他没杀人!”小号吼道,“他根本没杀人,杀人的不是他!”
“……”酒醒一半,唐小杰瞠目结舌。
小号灌一口啤酒,咬紧牙关说:“我没提这件事,但我知道他一点都没忘。他是个好人,从来都是。说了不怕你笑话,我们一群兄弟,只有他念过高中,我们其他人组起来认识的字都没有他多,有的是因为家里穷,有的就是因为不想念书,整天拎着把小刀,冲哪儿刺哪儿。后来,他就成了我们老师,从音标开始教,然后学写字。有时候碰见人,一个两个全在笑我们。有人觉得丢脸,甩手就走了,段争不去拦,最后还是他们自己回来。到现在,我也只会写‘刘昊’这两个字,其他的都忘记了。因为他最先教我的就是这两个。”
唐小杰蠕动嘴唇:“那杀——这件事,又是怎麽回事?”
“是孙光柏,”刘昊说,“他失手杀人,逃了,段争被抓了。”
“他帮他顶罪?”
刘昊摇头:“他不肯说,耗了很久,警方没有办法。后来有人做保释,他被监察几天,风头就过去了。”
“杀人那个,姓孙的,最后被抓住了?”
“不知道,他逃了以后,我没再见过他。”
“真够孬的,自己杀人让别人顶罪,有胆杀人,没胆承认?”
“他杀了他爸。”
“……”
“他和段争一样,是从小被人牙子拐卖来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孙光柏才十三岁。那个人是他养父,家里女人生不出孩子,被拖去当ji女接客,地方就在家里。忙起来,他有时候还要帮忙递毛巾,洗衣服。后来接的活多了,他每天帮他养父打零工,就是洗ji女的内裤,”刘昊说,“段争——他也差不多。”
唐小杰喉头滚动:“他养母也是——”
“那是他第一个家。后来他又被卖掉,因为长得太快,他养父觉得买他不划算,用他换了半年的米粮,”刘昊将脊背压得弯弯的,像是被风压折的稻谷,“我们县城有一半的人都是外地来的,女人和小孩被人牙子带过来,花钱就能买。不干净或者生不出孩子的,就拉去卖掉,或者自己单开。我和段争,还有其他几个兄弟,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是段争带我们逃出来的。”
唐小杰慢慢应着:“这样啊。”
啤酒贴到嘴边,仰头想灌才发现是酒没了。刘昊捏皱空罐,右手缺了半截小拇指。他低声重复道:“他是个好人。”
楼道的路很黑,小九鼓起勇气摸墙上去,一边还要护着手里的汽水罐。好不容易摸到三楼家门,他探进脑袋,客厅里没有人。段争屈腿躺在卧房,手臂横在眼前,听到屋外乒铃乓啷的动静也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
小九抱着汽水罐跪在床边,脑袋靠着他的腿,一口一口地嘬汽水,不小心鼻腔里打声嗝,葡萄味从他嘴里漾出来,还混着啤酒的苦味。
段争能感觉他在上床,罐里汽水咚咚地晃荡,一泼又一泼。
汽水还是冰凉,所以在小九丢掉它,捧住他的下半边脸来啄吻嘴唇的时候,葡萄汽水流进来,段争那颗之前就在松动的牙齿冰得直摇。
小九小口地咬他,嘴唇好像一颗破土的嫩芽,不停地往上钻,往前挤。于是段争的手臂被挡开,接二连三的吻落在他的额心,眼皮,鼻尖,脸侧,还有嘴唇。
亲吻的间隙,段争摸到小九手腕的那串银手镯。他慢慢地往上推,一直推,最后推到小臂中间,再也上不去。
翌日,茉莉来得不凑巧,唐小杰出门,段争上班,家里只剩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九。听见门响,他睁了眼,呆坐两秒,又抱着段争换下的汗衫闭眼睡去。门外茉莉闷出满身热汗,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她气得怄血,犯了犟,今天必须见着陆谭。之后回到车里等,但近傍晚,她才见上回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回家来。
唐小杰没想到还会再见她,看她下了车,傻站一会儿,忙甩着一袋子水果就往楼上跑。茉莉吃惊,随即也踩着小高跟拼命追。但她体力到底不如唐小杰,最后扶着门气喘吁吁,叫道:“麻烦你开门,我有话要说。”
“我猪头啊我信你,”唐小杰同样呼吸不匀,以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