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挺感谢顾若回来的,让她能下定决心放下多年的执念。
姜新染回到宿舍后,趴在枕头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反正宿舍只有她一个人,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不怕被人笑话。
轻飘飘的棉花枕头被泪浸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姜新染也把自己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难过委屈一次性全部发泄了干净,从明天开始,她甩开心头压了六年的包袱,迎接新的人生。
哭到耳鸣、眼肿,嗓子哑得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姜新染脑子都哭得像木头一样没有知觉了,才趴在床上,安静地抽噎,肩膀止不住抖动。
身体难受,心却轻松极了,就像一直闷热chaoshi的天气里下了一场大暴雨,眼泪冲刷掉了她心里积了六年的尘埃污垢,雨过天晴之后,天空湛蓝,树叶翠绿,空气凉爽,姜新染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比从前畅快了许多。
姜新染六年来第一次睡个安心的觉。
明天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
……
临渊市市中心一个高档公寓里,顾若正在打拳。
这是她在临渊的暂时住所,房子太大,房间太多,远不如顾若高中时期和姜新染一起的那间老式出租屋。空间太大了就聚不起人气,顾若只有一个人,所以这住所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顾若不需要那么多空屋,她在其中一间屋子正中央吊了一个大沙袋,除此之外就剩白墙和水泥地,连块瓷砖都没铺。
真正的家徒四壁,很不符合所在小区的整体格调。
顾若回家后几乎是拉扯着撕开身上那件昂贵的休闲衬衫,随手从烘干机里拿了一件运动背心套在身上,直接进了沙袋房——反正那些运动背心都是黑的,拿哪件都一样。
离开姜新染,她活得就像个苦行僧。吃饭的意义仅剩填饱肚子,物质享受可有可无。
这套公寓里甚至没有一个衣柜,顾若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套了个防尘袋,直接在墙上钉了几颗钉子就挂起来,剩余衣物则还堆在床边那个行李箱里。
那张一米宽的单人床是这间房子里除了沙袋以外唯一的家具。
那天和姜新染同睡一张床的晚上,顾若说睡惯了地铺,不是假话,这张床的舒适程度远不如那天的地铺。
如果能和姜新染共处一室,顾若愿意打一辈子地铺。
没有戴拳击手套,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甚至手上没有缠一条绷带,顾若握紧的拳头直接与沙袋亲密接触,百十来公斤的沙袋在她的击打之下晃晃悠悠,发出沉重的闷响。
豆大的汗珠从太阳xue往下淌,顾若喘着粗气停下来时,指关节已经血rou模糊。
她虚浮地后退,后背撞上墙壁,整个人贴着墙滑坐下去,双手狠狠压着眼睛,直到眼珠都开始涨痛的地步,牙关咬得太用力,导致侧脸上的下颚关节轮廓明显。
她的眼前都是姜新染在哭。
她很后悔。
她伤害了她。
终于还是让她害怕了。
不想伤害她的,只想好好爱她。
谁能想到强硬如铁的顾若,也会一个人躲起来,狼狈地坐在墙角,死咬着牙,泪水顺着她的虎口,终究还是溢了出来。
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悲怆呜咽。
姜新染认为顾若是个很坚强的人,坚强到冷硬的地步,流血不流泪。
顾若一点也不坚强,她会流泪,为了自己伤害姜新染。
要爱她,尊重她,保护她,让她开心。
喜欢看她永远都笑得干劲满满的样子。
但是顾若的理智太脆弱了,一遇到姜新染,她就像个傻瓜,听到姜新染可能会爱别人,顾若的大脑都无法思考了,所有动作全凭本能。
她的本能是个疯子,来自她母亲的遗传。
她的本能只会伤害姜新染。
顾若有记忆以来只流过两次泪。
第一次,是她许愿和姜新染永不分离,却在当天凌晨被人强迫送上了离开临渊的私人飞机。她在飞机上失声痛哭,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染染以后该怎么办。
第二次,是她亲手伤害了她的染染。
……
姜新染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头不痛了,心不堵了,除了眼圈的红肿没有消退以外,怎么看都是很高兴的模样。以至于她刚进实验室,她的那些同学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昨晚熬夜追剧,没睡好。”姜新染笑着解释,只是声音有些哑。
上次送姜新染回家的那位师哥悄悄递给姜新染一瓶牛nai和一块面包,还有一小瓶未拆封的眼药水。
师哥脸微红,吞吞吐吐,“你熬夜,肯定来不及吃早餐,还有眼药水,可以缓解疲劳的。”
“谢谢。”姜新染笑着收下,“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不用了……”师哥回到自己的实验台。
姜新染搜了眼药水价格,直接给他转账,不过他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