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皇后再次欢喜起来。
众臣都在饮茶等候。
良久,众臣正在交互低语,便只闻水面隐约传来丝竹奏乐之声,轻灵悦耳,悠扬叮咚,似近还远,似有若无,缥缈断续,隔着湖水便犹如仙境传来,令人忍不住仔细追寻聆听,众臣听了,都不禁住了话声,屏息向水中遥遥望去。
就见远处湖心平台之上,不知何时已有十数名身着粉纱的女子随着乐曲翩跹起舞,而诸女之中,一名广袖白衣的女子纤盈飘逸,柔若无骨,广袖轻舒,衣裾翩飞,正如仙境中那感应天地Jing华而起舞的仙子,令人观之忘俗,实在曼妙无比。
虽远远看不清面容,众臣也都知那名女子定然便就是云妃了,心中不由慨叹,这样女子实乃人间绝品,又怎怪皇上恩宠至此。
☆、第七十七章
(七十七)
荣禄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瞅着皇上仿佛在凝神观看,却实际眉头极为不易察觉的蹙着,眸光动也不动,就知道皇上分明没有多少心思在云妃这支舞蹈上。
皇上注意力只在近前。
荣禄视线扫了扫位于皇上右侧的李成,按李成身份,虽说皇后不情愿,亦只能将他排在尊贵的位置,但令皇后还算满意的是,李成就算再尊贵,也是排在父亲之后。
据皇后所知,以往这种场合,父亲与李成便总在皇上身边一左一右,其实父亲与李成原不相伯仲,由此可见,在皇上心中父亲还是更加重要。
故此番皇后亦理所当然将李成排在了皇上右侧。
可关于这个位置,荣禄却是知道的,有一段时间他还揣摩了这件事许久,越想便越觉得皇上似有深意,并不单纯,只因为皇上最初如此安排时,着实斟酌了好半天功夫,方才令他去做,荣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只是没有凭据,不能肯定,皇上亦定然不会承认。
荣禄看到李成自发生了方才园中的事情后,便更加沉默,没有再与旁人说过什么话了,此刻坐在皇上右侧,他也几乎未碰面前任何东西,只是极为偶尔饮上一点茶水,便默默望着汀外似乎是某处。
皇上与李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怔然不语,没有人看出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可在荣禄看来,这满汀的人,都不过是这两人的陪衬罢了。
百官宴时,皇上高高坐在台上,与众臣都相隔甚远,所以看谁都不清楚,即便那样李成一举一动也都在皇上眼中,此刻李成近在咫尺,皇上心里眼里是否还能容得下旁人?荣禄就不知道了。
一曲舞毕,这里众臣方纷纷回过神来,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低喟赞扬,皇上目光这才扫视众臣,尤其李成处,略略一顿。
“皇上,云妃娘娘此舞,真乃神妃降世,臣等从未见过,今日托皇上与娘娘洪福,才知世上竟有如此仙姿,臣等谢过皇上娘娘!” 吴文义起身十分激动,满口颂扬。
“……嗯,”皇上似乎忍了一下,然后便突然转过面孔向李成问道,“不知宁边候是否也是这样觉得?”
李成一怔。
皇后笑容慢慢停在面上,右相亦在座中蹙起眉头,盯住李成。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他们云妃跳的如何,要去问那李成?
李成感到满汀的注视,他垂下眼睛,“……是。”
“……宁边候真是惜字如金,朕的云妃辛苦一舞,竟只得宁边候一字评价。”皇上似笑不笑,目光却只望着他。
李成有些局促,沉默半刻,“……云妃娘娘自是跳的极好的。”
“……”
荣禄感到皇上又梗了一下。
看到皇上此刻莫名其妙说出这些话,荣禄心中那个猜测终于渐渐肯定。
皇上在这里与李成评论云妃舞蹈,虽语气在旁人听来仍旧Yin阳怪气,似乎仍在寻衅李成,但此种场合,皇上与一名朝臣谈论后妃本就是不合礼仪规矩的,更何况皇上神情看起来并未因云妃这一舞变得多么痴迷惊艳,反而好像此舞不过是仅供他与李成谈论的由头罢了。
当然这一点皇上表现的十分隐晦,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总在边缘浅试即止,不合常理处虽有,却总令人说不出什么,转眼便过去了,也只有荣禄因为知道其中实情,百般观察揣摩研究,才能略略猜出与感知。
再要引起什么异样情绪,那便是右相与皇后心高气傲,也不免心有不满。
但他们谁能知道皇上真正的用意呢?
本朝自建朝以来以左为尊,皇上与皇后并坐时,都是皇上在左皇后在右。
皇上一直以来将李成排在他的右侧,今日皇后Yin差阳错,亦将她自己与云妃一左一右,将父亲与李成一左一右,所以此时云妃不在,皇上右侧便只有李成了。
右相皇后算尽种种,只以为左尊右卑,他们在左便是压了李成一头,却不知在皇上心中,李成在右,只是因为他在左边。
李成是坐在他的后位上。
此时云妃美轮美奂献与皇上的一舞,亦不过是皇上用来与李成共品的一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