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他的身体还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因为做了那么大的手术,他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要不是身上插着的这些管子在提醒程航一徐开慈伤得真的很重,他真的觉得这人只是病了一场,等好了又能做回那个风华无双的徐开慈。
可是徐开慈再也好不了了,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甚至连这双好看的手都没有办法动弹。
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他都只能与轮椅为伴,所有要做的事情,都要等着别人去帮他。
程航一还记得那天原本徐开慈是睡着的,程航一记得自己明明动静已经很轻了,连走路都是慢慢轻轻的,可还是吵醒了徐开慈。
徐开慈缓缓睁开眼睛,带着点埋怨对程航一说:“你可总算来了,可疼死我了。”
具体有多疼程航一到现在都不知道,这种痛苦除非亲身体验,不然是永远都不会明白和了解。
冲破程航一防线的是他发现徐开慈剪掉了他的一头长发,现在他根本没任何发型可言,一个剃得露青皮的寸头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连手都不敢伸出去握一下徐开慈放在被单外面的手。
但是真得太难受了,难受到连哭都哭不出来,明明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但是就是没有办法像小时候那样歇斯底里地哭一场,只剩喉头发出的几声不成调的呜咽。
眼泪婆娑间,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徐开慈的那个怪异的发型。
或许是这么一直盯着别人看,别人很快就能发现。徐开慈反而比他先说话,“你是在看我头发吗?早剃了,我现在不方便嘛,没事会留长的,等好一点出院了就又能留长了,没事的。嗨,你别哭啊,头发而已嘛。”
程航一再也受不了了,哭着一直重复:“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你到底去干嘛了,怎么会摔成这样啊?”
从一开始崩溃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了愤怒又痛心地哭骂:“你就是喜欢浪,你去哪里浪了?我平时骂你,让你不要作死你不听,你看看你现在这样你以后怎么办?你以后怎么办!你不是过段时间还要去北京给那什么古装剧做配乐的吗?你说你以后怎么办啊徐开慈!”
徐开慈静静看着程航一崩溃大哭,他已经反复崩溃了无数个日夜,现在已经变得麻木。
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大概已经能猜到自己不会再好了,后面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天,等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他早就崩溃完了,在他发现他的知觉在锁骨以下就当然无存的时候;在他发现自己穿着一条纸尿裤并且失禁的时候;在他疼得需要吃成倍的止痛药的时候。
在他得知程航一一次都没有出现的时候。
很多失眠的晚上,徐开慈都在恨,恨程航一为什么还没回来?恨程航一为什么不在。
包括现在,他也没有多开心程航一出现在他面前。
迟了那么久的哭泣和心疼,有什么用呢?
迟了就是迟了,这辈子都迟了。
时间长了,麻木了,连疼他都觉得很珍惜,至少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是个有感觉的人。
现在反而不想哭了,哭得多了对眼睛不好,要是视力再差一点那才真的没法活。
哭真的不能解决任何事情,他现在就盼望着真的可以像医生说的那样,后面会恢复一些,感知平面会下降一些。
这么一点点余地,已经是支撑着他最后理智的盼头。
他对程航一说:“我这不是还有你呢嘛?还是连你也要走了?程航一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是因为我和我爸说了我要和你在一起,他一生气头脑一热把我从楼上推下来的。程航一,我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程航一突然觉得自己身处寒冬,或者说身处冰窖要更贴切一些。
如果说刚刚看到徐开慈躺在床上的样子让他心疼得喘不过气来,那么现在听到这句话的感觉应该是害怕。
他才反应过来,这间病房冷清得过分,除了他们两个人,只有还守在门口的护工。
他们的身后,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完了,真的完了。
不止徐开慈,连他自己都完了。
爱也好喜欢也好,眼前人和白月光都特么扯淡,都没有了。
只有愧疚了,只有这辈子都还不上的愧疚了。
程航一从这一秒开始知道,这辈子他再也不能离开徐开慈了。
第4章
都走到这里了,程航一也懒得再回到停车场,就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随便把那个可颂糊弄进去。
他还戴着耳机,手机里是L\' estroArmonico,特意放得很大声,好像要与外界隔绝一样。
他时不时抬起头来往玻璃门里看一眼,看看徐开慈在里面都做些什么。和先前自己呆在里面没什么区别,还是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