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渐热的缘故,蛇虫鼠蚁也多了起来,一只灰褐色的飞蛾自窗户飞了进来,先是在屋内四处乱飞,接着又遵循趋光性绕着阮雪棠旁边的那盏烛火盘旋。宋了知自小长在乡下,对这些虫子早已是习以为常,但他发现阮雪棠的视线已经从书上移到那只飞蛾身上,捧书的手也在暗自用力,几乎快将那本《孽花欲》捏皱。
尽管阮雪棠神情冷峻,但每当飞蛾飞的离他近了的时候,身体会往旁边躲,像只警惕的猫。只是那幅度实在不大,若不是宋了知一直盯着他看,否则根本看不出来。
阮雪棠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大少爷出生的人会怕飞蛾实在是太正常了,宋了知并未多想,伸手便捏住了飞蛾的半边翅膀,准备将它丢出窗外。
阮雪棠看了一眼宋了知,欲盖弥彰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怕飞蛾吗?”宋了知不解。
“我只是不喜欢飞蛾这种身上会掉粉末的虫子。”阮雪棠强调道,“我没有害怕。”
宋了知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那只飞蛾从窗户放了出去。然后看见阮雪棠垂下肩膀,显然是放松下来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阮雪棠居然也会害怕飞蛾后,宋了知对阮雪棠产生了一些亲近感。原先的阮雪棠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谪仙,根本不像个凡人,尽管遭了侮辱,那也和唐玄奘取经遇险似得,八十一难后依旧要回西天当菩萨,说不定哪天阮雪棠就又要化作团云雾飘走了。唯独有所畏惧的阮雪棠站在自己面前时,自己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阮雪棠只是个普通人。
可惜宋了知的安全感没能维持多久,又过了一天,阮雪棠令宋了知买来纸笔写下封信,叮嘱他找人把信送去首都林世子家。宋了知捏着那封薄薄的信,他虽不知阮雪棠在信中写了什么,左不过是告诉别人自己身在何处,让人来接他。
纵然宋了知心中有多不情愿,但到了早上,宋了知依旧早早起床去镇上给阮雪棠送信。
普通百姓寄信不比朝廷有专门送信的驿站,通常都是托顺路的熟人将信捎到想送去的地方。宋了知自然是没有什么要去首都的熟人,只能去找是否有商队要去首都,自己添些银子劳烦他们把信送去。
他来到城门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镇上商贾首富吴家要往北疆去,恰好途径首都。宋了知找到管事的领队,自觉把这辈子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那位肥头大耳的领队依旧是不愿帮忙,一是商队本就是途径首都,没时间专门抽空去给他送信,二来宋了知给的那点钱实在太少,连路上的过路费都不够出,人家根本不稀罕那点银子。
宋了知说得满额大汗,见对方实在不同意也无可奈何,正欲转身离去,另寻办法,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吴叔,你便答应他吧,反正你们在首都也要住几日,难道你们有时间去勾栏玩乐,还没时间帮他送封信么?”
宋了知回过头来,只见一名身穿粉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帮他说话,察觉宋了知看向自己,少女冲他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第十四章
14
少女头挽双髻,发饰上拿丝带系着小铃铛随着举手投足发出阵阵铃音,见宋了知站在那里发愣,向他招了招手:“还愣在那儿干嘛?快把你的信给他呀。”
宋了知大步走了回去,将信和银子一同递给那位领队的“吴叔”,小声道着谢谢。
那姑娘笑盈盈地把银子夺了过来,塞回宋了知手上,言语娇憨:“你把钱给他做什么,这信可是承了我的面子才应下的,哥哥要谢也该谢我才是。”
宋了知被这声哥哥叫得耳根子都红了,他从没见过这样自来熟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的爹娘怎么会让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单独在大街上行走,难道不怕遇上危险么?宋了知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低头看着自己鞋面说:“那便谢谢姑娘了。”
“好呆,”少女故意蹙起眉头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用涂了丹蔻的指头戳了戳宋了知手臂,“这时候不该邀我跟你一同走走吗?我可是哥哥你的恩人。”
她带着些南方口音,说话格外甜软,每句话都像撒娇似得,简直要酥到人心里去。看了一眼宋了知给的银钱,不由分说地拉着宋了知往市集走:“走吧,我听说这镇上的糖葫芦可数一绝,这些银子用来买糖葫芦正好。”
宋了知自然不愿,不想那女子的手柔若无骨,力气却比宋了知一个男人还大,像铁箍似得紧紧抓着宋了知的手不放。宋了知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言语慌张:“姑娘,放手,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怕侮辱了姑娘的名.....”
那女子蓦地回过头,秀眉冷竖,显然是真有几分生气了:“我帮了你,哥哥不仅不陪我去吃糖葫芦,还一昧说着难听话。你气死我啦!”
宋了知心道自己句句都是为了这位姑娘着想,怎么就这样无端又惹人生气了。好在家中有个更喜怒无常的存在,宋了知对认错已经很有一套了。
“我不是想要惹姑娘生气,只是姑娘你我男女有别,实在不可。”他还欲再说,见少女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