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薰放下帘子,慢慢坐回车厢。
不知怎的,他心中总是忐忑不安,也许真如祁宴所说,年纪渐长,胆子反倒小了。
马车碌碌前行,夏薰保持着警惕,留心细听周遭传来的所有动静。
半个时辰后,这辆车依然安稳行驶在乡间小路上。
他渐渐放松,倦意缓缓上头。
他撑着下巴,开始打盹。
在他依稀入睡时,马车进入了一片密林。
这里的树生长得极为茂密,树冠彼此相连,成百上千棵大树一起,构成绵延不绝的山林,树叶遮天蔽日,正午时分行走其下,抬头也见不到太阳。
树荫里,微风轻拂,本是和煦的春末之风,吹在人身上,却能激起一阵凉意。
前几日遇到的百越人,就是在此刻,追上了他们。
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惊醒了夏薰,他猛地一震,探出窗回望。
不远处,几个百越人身骑高头大马,正飞速而至。
夏薰惊呼:“祁宴!他们追来了!”
他话音未落,祁宴重重挥下马鞭,瘦弱的老马在疼痛的刺激下发足狂奔。
但夏薰和他都知道,它跑不了多久。
“为何这么快就被追上了?!”夏薰大声问道:“就算他们发现祁回的马车里坐的不是你,也不该这么快就寻到你的去向?!”
祁宴面色凝重。
他不停挥动马鞭,可马车的速度明显是在减弱,老马跑得嘴角都泛出白沫,依旧无法带他们逃出生天。
百越人很快追来,他们和马车的距离,眼看只剩半个马身。
祁宴抽出佩剑,厉声道:
“躲在车厢里!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夏薰尚未缩回身,凌冽的刀光已映在眼中。
为首的岭南人高举匕首,朝他后心扎来。
夏薰来不及闪避。
祁宴陡然拉紧缰绳,马车蓦地减速,那人反应不及,骑在奔驰的马上,与夏薰擦身而过。
与他对视的瞬间,夏薰看清了那人的五官,不由得一怔,他总觉得那张脸很眼熟。
祁宴对他大喝一声:
“回去!!!”
夏薰猛然清醒,迅速躲进车厢。
车外,来人一剑捅死老马,然后将祁宴团团围住,齐齐攻上。
祁宴抽剑招架,剑刃相击的铮锵之声不绝于耳。
隔着窗户,夏薰一张张看过那群人的脸,焦急寻找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线索。
他为何会觉得这些人眼熟?因为他们曾在岭南街头打过照面吗?
包围圈里,百越人对祁宴频繁出手,却始终避开他的要害。
其中有几个,频频观察夏薰所在之处,数次想要靠近车厢,都被祁宴拦下。
他们许久不能接近夏薰,露出焦灼的表情。
夏薰恍然大悟。
原来他错了,他们不是在跟踪祁宴,他们的目标是夏薰。
祁宴早就意识到了吗?
所以……他其实不是想用祁回引开追兵,相反,他是想把这群人引到身边,亲手替夏薰解决他们?
可又是谁,会派人来暗杀一无所有的夏薰呢?他还能对什么人产生威胁吗?
夏薰不得其解。
来者约有六个,人数占优,但祁宴剑法高超,不多时已重伤三人。
其余几人发觉他不好惹,不愿与他正面争斗,彼此使了个眼色。
其中两人再度攻上祁宴,另一个趁着祁宴应接不暇,从怀中掏出一把弓弩。
这种弩夏薰在岭南见过,体型很小,可以折叠,但威力远比普通弓箭大。
那人拆开弓弩,搭上弩箭,对准祁宴的方向,眼看就要发射。
夏薰立刻探出头,大声提醒:
“小心!”
谁知那人只是佯攻,他真正要射的人正是夏薰,故意瞄准祁宴,只是为了引他出来。
一见夏薰露头,他遽然转身,将弓弩对向他,用力扳开悬刀。
悬刀一松,弦脱钩,破空声乍起,弩箭飞速而来。
夏薰眼中的画面被拉得极慢。
他听见祁宴撕心裂肺地喊:
“夏薰——!!!”
他眨了眨眼,侧头看祁宴,他似乎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祁宴为了拦下弩箭,硬生生受了两刀,百越人的匕首在他身上割出深深的刀口。
他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剑,他的剑刃如长了眼睛般,准确无误划过两人咽喉。
“扑通扑通”,二人顷刻倒地,变成了两具沉默的尸体。
祁宴的伤处不断冒血,他恍然不觉疼痛,竭力往夏薰身前送出佩剑,想在半空斩断弩箭。
夏薰又回头,望着箭射来的方向。
箭身已离他很近,他甚至能清晰看到箭簇上的花纹。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