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出沉沉的呼吸声,再度陷入安睡。
祁宴将他揽在怀中,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日,待到夏薰悠悠醒转,房里已空无一人。
他洗漱完毕,下楼至大堂。
祁宴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招手让他过去用早膳。
甫一坐定,他隐约又听到熟悉的百越语,回头一看,又见到一桌岭南人。
他们用百越语聊得起劲,谈论的话题都是旅途琐事,乍听上去,并无任何不妥。
他们的面孔都是新的,不是昨日遇到的那几个。
看上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祁宴气定神闲,喝完了碗里的粥,对众人宣布:
“下一站我们要赶到太昌,路程比较远,沿途没有驿站,现在出发,恐怕会错过午饭,不如等到午膳后再出城。”
中书大人发话,无人有异议。
用完早饭,脂归回房收拾行李,祁回去喂马,只剩下夏薰和祁宴对坐。
祁宴说:“到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我听说邠州城外有一条河,我们去游船吧。”
夏薰断然拒绝:
“不必了,我宁可在房里坐着。”
祁宴笑眯眯道:
“也好,那我们就回房去,你坐着发呆,我就看着你发呆,我们就这么坐着,一直等到中午。”
夏薰立刻改变主意:
“河在哪儿?”
邠州城东,有一条河流,将城区与郊区分隔两边。
郊外的农户经常要将自家的菜,运进城内售卖,城里的商户,又时常要河对岸进货。
河流上,船只往来络绎不绝。
只是这些船不是雕梁画栋的游船,而是真真正正的商船。
不光要载人,还要运送货物。
船夫为了多赚钱,往往会不停往船上装人,一艘小船能被人和货物挤得满满当当。
祁宴和夏薰,就站在这样的一条船上。
祁宴的脚下,是一笼公鸡。
公鸡好动,时不时就用喙啄一下他的衣服,红色的鸡冠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
夏薰一回头,就能贴上一个婴儿的脸。
小婴儿被爹背在身后的竹篓里,小手一刻也不停,抓着夏薰的一缕头发,不是往东扯,就是往西拉。
她力气不大,否则夏薰满脑袋的头发,都能被她扯秃了。
更要紧的是,船上人满为患,挤得前胸贴后背,他和祁宴的肩膀紧紧贴在一起,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夏薰僵着脸问:
“——这就是你说的游船吗?”
祁宴侧头,冲他微微一笑,借着衣袖的遮掩,握住了他的左手。
夏薰表情一变,立即要抽出来,结果被祁宴更用力地握住。
他怒视他:
“你干什么?!”
祁宴握着他的手,看向河面:
“站稳,要开船了。”
小船轻轻一晃,慢慢驶离岸边。
夏薰最终还是把手抽了出来:
“无需中书大人费心,船上挤成这样,想摔也摔不倒。”
祁宴没什么反应,两人不再交谈。
他们不出声,可船上很热闹。
坐船的人彼此都很熟悉,所有人都在大声地聊着天,嘈杂的说话声里,间或还夹杂着鸡鸭的大叫。
夏薰的头皮被小婴儿扯得发疼,祁宴衣服下摆,快被公鸡啄出洞。
一片混乱的市井气息里,祁宴突然问:
“你的左手好像还是比右手细一些?”
夏薰一怔,想说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没这回事,是你想多了。”
祁宴就又不说话了,眼睛直直盯着一个方向,许久都不回头。
夏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小船的角落里,有人带了几只兔子,它们还是幼崽,互相靠在一起,窝在笼子里睡觉。
大部分都是白色,只有一只,是通体黢黑的黑兔子。
夏薰只看一眼,就知道到祁宴在想什么。
祁宴是属兔的。
很多年前,夏薰曾做过一只木兔子,在祁宴生辰那日,当做礼物送给他。
木兔子本应是浅褐色,由于各种原因,送到祁宴手里的时候,已经变成黑色了。
发现祁宴在看兔子,夏薰冷笑一声:
“难为你还记得,那只兔子早就被你扔掉了吧。”
祁宴轻轻开口:
“……它被大火烧掉了。”
夏薰无动于衷:
“也好,它本就因大火而生,毁在火中,也是理所应当。”
祁宴摇头:
“不是我烧了它,是祁回。几年前,因为祁回的过失,祁府着了一场大火,好多东西都烧没了,你送给我的兔子,也是其中之一。
“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是你留给我唯一的